【參賽】-驚悚-女鬼辛芷伊
深秋的早晨,行走在霧蒙蒙的大巴山里。
循著委蛇的山徑去尋訪一座早已被世人遺忘的白云寺。
一路上,鳥鳴深樹,怪石當(dāng)?shù)溃蜻^懸崖,或穿流瀑。
來到目的地,拾級走入山門,只見斷墻參差,古井干涸,佛像倒伏在荒草里,跟想象中一樣,滿目瘡痍。
走到寺院后門,見有一小院,院門上枯藤倒懸,依稀可見一方形制古拙的石匾,上刻:妙音庵。
探身院內(nèi),只見荒草如林,溪水潺潺,蛇影驚走,又是一番凄涼景象,不覺被一股強烈的虛無感掘住心頭。
白云寺,始建于宋,原是紅墻綠瓦,寶相莊嚴(yán),一派繁華。
上世紀(jì)60年代,全國風(fēng)行“破四舊”,白云寺慘遭毀損。
之于靜尼庵,原是寺院的柴房,后被方丈擴建成現(xiàn)在的格局,收養(yǎng)其遺落紅塵的女兒。
自古寺院與尼姑庵不兩立,白云寺后偏偏藏一妙音庵,不免教人奇怪。
正費思量,聞著一股勾人饞蟲的烤肉香,尋味走去,見一倒塌的佛像邊燃著一堆火,一位身背火槍的獵人坐在一方龜石上烤野味。
那獵人看見我,向我點頭致意,既不太熱情,又不太生疏。
我走上前與之攀談,順便討教心中的疑問。
那獵人世代居住在此山中,打小聽前輩們講這白云寺的傳說,聽我問及妙音庵,與我娓娓道來一個凄美而引人深思的故事。
【1】
1950年夏,一個蟬鳴暑熱的上午,一位身材窈窕、容貌姝麗的婦人,領(lǐng)著一位七八歲的女孩,風(fēng)塵仆仆地闖入白云寺中,一把揪住方丈的袈裟,指其為她失蹤多年的丈夫,令其還俗回鄉(xiāng),承擔(dān)起丈夫之責(zé)。
其時,方丈正在大雄寶殿主持佛事,僧侶眾多,香客云集。眾人聽得婦人所言,紛紛同情她的悲慘遭遇,對方丈不堪的過往大為鄙夷。
方丈見佛事無法進行,下令眾人散去,轉(zhuǎn)入方丈室內(nèi)閉門拒客。
婦人被一眾僧人擋住去路,無法靠近方丈,只得立在門外高聲叫罵。
“王八蛋,出家人不是講慈悲嗎?你親生閨女都不認(rèn),是什么狗屁慈悲?”
“各位,你們不要相信他,他就是個大騙子。當(dāng)初與老娘成親,說要管老娘一輩子,要與老娘白頭偕老,到后來偷偷跑到這里來當(dāng)和尚?,F(xiàn)在見到老娘和閨女都不敢相認(rèn),這種出爾反爾的東西怎能教人信服?”
“哈哈哈,普渡眾生?各位看看,他連老婆孩子都渡不了,還妄言普渡眾生,真正可笑至極?!?/p>
那婦人竭盡一切之能事挑撥眾人,辱罵方丈。
方丈卻只管靜坐一隅,眼觀鼻,鼻觀心,默念阿彌陀。
婦人氣極,跺腳高喊方丈的俗名: “陳錦升,你個王八蛋,再不出來,老娘就死在這里,教你永世不得安生。”摸出一柄短刃架在自己脖頸上。
可那方丈仍充耳不聞。
婦人一時氣極,將短刃在頸上一抹,立刻血濺佛庭。
眾人見方丈對婦人如此冷漠,紛紛指責(zé)其草菅人命,弄得白云寺這片千年凈地罵聲如潮。
方丈身在空門,勘破榮辱,不在乎眾人的責(zé)難,卻也知孽緣難逃,不得不走出門來為婦人操辦后事。
再說那婦人身邊的女孩,本名陳紫音,目睹其母因方丈而死,視方丈為不共戴的仇人。
方丈處理完陳紫音母親的后事后,將寺中柴房改為女院,將陳紫音收入其中,悉心照料。
但那陳紫音不但不感念方丈的恩德,反而時常懷揣利刃謀刺方丈。
那方丈身居高位,弟子眾多,防范森嚴(yán),她雖報仇心切,怎奈年少力弱,始終未能得逞。
山中無日月,轉(zhuǎn)眼數(shù)春秋。
且說那陳紫音天賦般若之智,每日在寺中瞻佛聽經(jīng),到十二歲上便領(lǐng)悟了佛法真諦,有了正等正覺之心,不但不再仇恨方丈,反欲追循方丈皈依佛門。方丈卻以寺院多男丁,屢屢拒絕收其為徒。
無奈之下,陳紫音自起法號:妙音,改居所為妙音庵,以彰其出世之心。
其時,白云寺內(nèi)有位小沙彌,佛號法隱,與妙音年齡相仿,是個被父母遺棄在寺廟里的孤兒。
妙音每日與法隱一同禮佛頌經(jīng),一同早課晚讀,一同摘果采菇,捕魚爬樹,青梅竹馬,情同手足。
數(shù)年后,兩人年滿二八,一個出落成英俊少年,一個蛻變成嬌美少女,漸生情愫,成為眾人眼中的神仙眷侶。但那時法隱已受滿具足戒,成為一名比丘,必須遵守佛門戒律不近女色。妙音的生父——方丈發(fā)現(xiàn)二人情根暗種后,害怕妙音步其母親后塵,屢次告誡妙音勿越禮數(shù),警告法隱勿犯佛門清規(guī)。
然而,妙音與法隱二人心有靈犀,并未因此彼此疏離,反而愈加私交勤密。
可是好景不長。兩人十八歲那年,全國掀起“破四舊”運動,禪門被時人當(dāng)作“牛鬼蛇神”論處,香客零落,香火日稀,白云寺因此時常揭不開鍋。無奈之下,法隱與絕大多數(shù)僧人一起下山化緣,后來實在活不下去就各自逃難去了遠(yuǎn)方。那花團錦簇的白云寺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無人問津。
第二年秋天,須發(fā)如雪的方丈積勞成疾,坐化佛前。
妙音與余下幾名瞎眼老僧為方丈行法超度,數(shù)十名紅袖章民兵端著槍,喊著地動山搖的口號撞開山門,推倒佛像,砸破鍋灶,燒掉經(jīng)書,強迫尚在為方丈做法事的僧人下山還俗。
待那幾位老僧哭哭啼啼收拾好包袱,拄著木杖下山去后,妙音獨自回到破敗的寺院中,守著方丈遺下的法身哭得昏天黑地,最后伏在方丈腳邊昏昏然進入夢鄉(xiāng)。半夜醒來,覷見月如霜,樹如鬼,滿寺蕭殺,不覺心生恐懼,足底生寒。
正惶然無助,遙見一支紅燈籠自山腳逶迤而來。那燈籠被風(fēng)吹得歪歪扭扭,飄飄悠悠,明明滅滅,如同地獄之火,給暗夜里的佛門禁地陡添一抹陰森之氣。
那燈籠自崖底升到山頂,躥入大雄寶殿,來到妙音跟前方才巋然不動。
妙音駭然躍起,拔劍護在身前,準(zhǔn)備與那不速之客殊死一戰(zhàn),卻見那燈籠的紅色光暈中浮現(xiàn)出法隱那張英俊的臉龐,不由地一怔,隨即收劍入鞘。
“師兄,怎么是你?你怎么回來了?”她聲若鶯啼,輕脆婉轉(zhuǎn),半是疲憊,半是欣喜。
“師妹,寺里發(fā)生的事我都知道了。怕你在此受苦,所以連夜趕回來?!?/p>
“師兄……”妙音想起所受的委屈,一語未畢,撲進法隱懷里嚶嚶哭泣。
法隱撫著她的秀發(fā),眸光堅毅地說:“師妹,你什么都不用說,我什么都明白。請你盡管放心,只要有師兄在,天塌不下來?!闭f完,輕輕推開妙音,將燈籠掛在旁邊的桂枝上,跪在方丈腳下磕頭。
“師兄,你下山這段時間去哪里了?”看見法隱頭上已長出黑黝黝的頭發(fā),妙音對他在山下的經(jīng)歷心生好奇。
法隱滿面凄愴地給方丈磕完頭,抹掉淚珠,起身望著妙音道:“師妹,如今時代變了,我佛門弟子地位一落千丈,難逃樹倒猢猻散的結(jié)局,必須另謀出路。下山這段時間,我是為我們將來的出路做打算去了?!?/p>
原來法隱下山后并未跟其他僧人一起逃難去遠(yuǎn)方,而是到縣城里去干活。他脫下僧袍,換上便服,幫人通下水道,出糞坑,拉煤車,以此攢下一筆錢,在縣城買了間鋪面,專營軍旅服飾。
那年頭軍人是全社會的偶像,軍服特別走俏,沒過多久法隱就成了小有名氣的商人。
法隱下山那年,妙音的心都碎了,徹夜流淚。在她眼里,白云寺所有僧人,包括名為住持、實為生父的方丈,都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只有法隱是她一生的寄托?,F(xiàn)在聽了法隱的話,才知法隱下山并非學(xué)那林中鳥——暴雨來臨各自飛,而是為他們的將來去找出路。
妙音深情地注視著法隱,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渴望,奔涌著戰(zhàn)勝一切困苦的勇氣。
【2】
第二天,法隱和妙音將方丈的法身送至寺后一處巖洞中,焚紙燒香哭祭完畢,回到妙音庵收拾好包裹,鎖上庵門,逶迤來到山下,望著通往縣城的大路走去。
自此二人到了縣城,白天一同打理店鋪,晚上一同歸家雙宿雙棲,真正成了人人羨慕的神仙伉儷。
次年,妙音產(chǎn)下一子,家里平添許多歡聲笑語??赡呛⒆觾蓺q時,妙音突患怪病,手不能提,足不能立,天天臥床咯血,看遍全縣的醫(yī)院都無濟于事,最后竟滴水不進。
妙音彌留之際將法隱叫至床前?!皫熜郑乙吡?。這輩子能與你結(jié)為夫妻,是我最大的福氣。但我臨行前還有一件事無論如何放不下,想跟你提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
法隱眼看妻子大限將至,毫不猶豫地點頭應(yīng)道,“你說吧,我一定全力辦到?!?/p>
妙音眼角滾下幾滴淚珠,神色痛苦地道:“我們的孩子年紀(jì)尚幼,我擔(dān)心他會因為有后媽不快樂。希望你在孩子十八歲前不要續(xù)弦,獨自一人將孩子撫養(yǎng)成年?!?/p>
法隱一怔,沒想到妙音臨終前還在擔(dān)心他另娶,不加思索地道:“天啦,親愛的妻子。孩子是上天賜予我們的珍寶,我會像你仍然在世一樣教育他。在他成年之前,我絕不會另娶妻室,絕不讓你在九泉之下失望?!?/p>
妙音突然變得很緊張,一把抓住法隱的手說:“師兄,感謝你答應(yīng)我如此無理的要求。但是我要你向我發(fā)誓,在孩子未成年前,你決不另娶,否則不得好死?!?/p>
法隱聽妙音要他發(fā)如此歹毒的誓言,不由地全身一震,不過他當(dāng)時確實非常愛妙音,即使將當(dāng)世最美麗的女人送給他,他也不會變心;即使真的讓他為妙音去死,他也會毫不退縮,所以他當(dāng)時并不覺得妙音的要求很過分,毫不含糊地指天發(fā)誓道:“佛祖在上,我今發(fā)下重誓,孩子十八歲前,決不另娶,否則不得好死?!?/p>
妙音聽他說完,如釋重負(fù)地松開他的手,氣若游絲地道:“師兄,你如此深明大義,我就放心了。我今生已經(jīng)無以為報,希望來生還有機會做你妻子,好好服侍你。”
法隱緊鎖濃眉道:“師妹,不要這樣講,你一定會好起來的?!?/p>
妙音拼盡最后一點力氣道:“師兄,不用安慰我,我命數(shù)已定,逃不掉了。只是我害怕孤身一人去到那邊,想在臨行前再向你索要一件東西?!?/p>
法隱強忍眼淚,握緊妙音的手說:“師妹,你盡管說吧,即便你要師兄的命,師兄都會給你?!?/p>
妙音虛弱而又滿足的一笑道:“那倒不必了。你只須把你的木魚給我,我到了那邊就不會孤單寂寞。”
妙音言及的木魚,是法隱當(dāng)年剃度時,法隱的師傅送給法隱的禮物,對法隱有著非凡的意義,但法隱看見妻子極度渴求又極度衰弱的眸光后就毫不吝惜地答應(yīng)了她。
“好,師兄就把它送給你,讓它陪著你?!狈[哽咽道。
妙音得到法隱肯定的答復(fù)后,臉上露出那種被稱為回光返照的笑容,就此闔眸西去。
【3】
法隱抱著妙音的遺體痛哭了許久,將其盛裝殮入一副玉棺,把木魚放在她手上,又在棺中灑滿鮮花,請了八個身強力壯的挑夫送至白云寺后的巖洞里,葬在她生父——方丈的法身腳下。
妙音走后,法隱一直謹(jǐn)守約定,精心撫育他與妙音的孩子,全心投入事業(yè),不與任何人談婚論娶。
到孩子六歲那年,他的生意比妙音在世時擴大近十倍,鄰近七八個縣市都有他的鋪面,聘請的職員達到三百多人。
為更好的管理他的生意,他成立了全縣最早的公司。但這并未使他的工作變輕松,反而令他更加繁忙,他必須每天熬夜加班,否則就無法取得圓滿的結(jié)果。
他的事業(yè)如日中天,但他家里一團亂麻:地面積滿灰塵;廚房油漬斑駁,蟑螂橫行;他和孩子的臟衣服自襪子扔得滿屋都是;孩子放學(xué)回家,經(jīng)常面對冷鍋冷灶,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他無法給孩子一個整潔、舒適的家庭環(huán)境,無法幫助孩子取得學(xué)業(yè)上的進步。
“哎,這家里缺了女人真不行?!?/p>
于是,他通過一位朋友請了一位保姆,代替他履行家長的義務(wù)。
他那位朋友是他生意上的伙伴,平常得了他不少好處,想借此機會回報他,心說他是全縣最富有的人,給他請的保姆必須配得上他的身份,就特別用心地給他找了一位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的保姆。
那保姆名叫辛芷伊,芳齡二十,不僅貌似天仙,還讀過不少書,知書達禮,很有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即使將她與法隱的前妻放在一起都要略勝一疇。
法隱多年經(jīng)商,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他第一眼看到辛芷伊?xí)r,也不由地為她出眾的容貌暗暗吃驚。
且說那辛芷伊,不僅才色過人,也是個有心人,見那法隱是全縣首屈一指的富人,又是單身,便動了染指之心。她思來想去,將重點放在了法隱的兒子身上。
為討法隱兒子歡心,她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每天接孩子放學(xué),無論刮風(fēng)下雨她總排在所有家長前面。輔導(dǎo)孩子寫作業(yè),她比老師還要細(xì)心。在她的幫助下,孩子從一名差生變成了尖子生。還每天變著花樣烹制各種美味佳肴,讓孩子吃得舒舒服服,養(yǎng)得白白胖胖。
她為那孩子付出的心血,為孩子做的那些事,即便妙音本人在世都未必能做到。
法隱的鄰居與朋友紛紛夸贊她賢慧能干,羨慕法隱交了好運,就連孩子的同學(xué)都羨慕法隱的孩子有如此漂亮溫柔的阿姨。
這樣過了一年半載,人們一談到辛芷伊就自然而然地想到法隱,覺得辛芷伊是法隱的女人;一談到法隱就自然而然想到辛芷伊,覺得法隱是辛芷伊的男人。于是,法隱身邊的朋友就時常為辛芷伊打抱不平,指責(zé)法隱不該讓辛芷伊過得如此不明不白,應(yīng)該給辛芷伊一個完美的交待。
法隱雖折服于辛芷伊的美貌,卻從未對其有過非分之想,只是經(jīng)常聽人在耳邊嘮叨多了,無法不引起重視。于是,他準(zhǔn)備找個機會辭退辛芷伊,以免引起他人的誤會,可那辛芷伊實在做得太出色,以致他完全找不到任何辭退她的理由。如此一拖就來到了辛芷伊二十六歲這一年。這一年,法隱的兒子已經(jīng)上初中,在學(xué)校住讀,再無多少家務(wù)可做。法隱見辛芷伊年紀(jì)已不小,不想耽擱她,就給她做思想工作,準(zhǔn)備送她走。
“小辛,這些年辛苦你了。孩子現(xiàn)在住校了,家里不再需要人手。謝謝你這些年盡心竭力照顧我們,這點小心意你拿上。你年紀(jì)不小了,回去找個好人家成個家?!?/p>
他放在辛芷伊掌中的“小心意”是一疊紙鈔,用大紅紙包著,沉甸甸的,足以在城里買好幾間鋪子。
可辛芷伊竟像燙手似地將那“小心意”丟還給他,低著頭,咬著唇,不無羞赧地說:“不,我哪里都不去。這里就是我的家。我這輩子死也要死在這里?!?/p>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同一間屋子里朝夕相處六年,辛芷伊早已離不開法隱,法隱也早已離不開辛芷伊?,F(xiàn)在這層窗戶紙已被捅破,彼此再也不好有任何遮掩,統(tǒng)統(tǒng)將真心話說了出來。
就這樣,法隱與辛芷伊順其自然結(jié)成了夫妻,讓過去的流言變成了事實。
但是,接下來發(fā)生的事讓法隱后悔莫及。
【4】
法隱與辛芷伊婚后如膠似漆,須臾難離。
半月后,由于生意上的事,法隱不得不去出差。
依依不舍地送走丈夫后,辛芷伊到街上燙了個頭發(fā),去自家店里與店員們一起做事,到了傍晚獨自一人回到家中臥榻歇息。睡到下半夜,一陣奇怪的聲音將她吵醒。
篤,篤,篤……
那聲音自窗外的街頭傳來,木訥又空靈。
剛開始,辛芷伊并沒在意,以為這是巡夜人在打更。可漸漸覺得不對勁。因為他聽出那聲音出自僧人手里的木魚??僧?dāng)時街上黑燈瞎火,正在下雨,怎么會突然來個僧人敲木魚呢?
更教她心緒不寧的是,那木魚聲離她越來越近,最后竟在她窗前戛然而止。正自驚疑,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喂,房中那無恥的女人給我聽著,限你明日天黑以前離開這里,否則教你不得好死?!?/p>
辛芷伊聽出那女人分明是在跟她說話,不由地嚇了一跳,隔墻問那女人道:“喂,你,你是誰,是跟我說話嗎?”
窗外那女人咬牙切齒道:“你聽好,我現(xiàn)在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你說的。我限你明晚之前離開這里,離開我兒子,離開我丈夫。我才是這里的女主人?!?/p>
辛芷伊知道法隱曾有過一次婚姻,但她得知的消息是他前妻已經(jīng)病逝,搞不懂哪里又蹦出一個自稱他妻子的女人,還以為那女人是法隱偷偷養(yǎng)在外面的情婦,憤然罵道:“呸,你個混帳東西,竟敢跑到這里來乘威風(fēng)?還有沒有王法?”
窗外那女人冷笑道:“咯咯咯,王法?什么王法?在我這里除了佛法,一切東西都不值一提。我再警告你一次,限你務(wù)必在明晚之前搬出這里,否則你將不得好死。”
辛芷伊平常待人溫婉和氣,實則性格要強,碰到對這種蠻橫之人絕不退讓,覺得應(yīng)該展示一下她的強勢,讓對方知難而退。
她推開窗戶,看見一個白衣女子立在窗前。其時路燈昏黃,那白衣女子長發(fā)覆面,赤著雙足,形貌枯槁,模樣十分陰森。
“賤人,明晚你若還在這里,我必將你碎尸萬段?!蹦前滓氯寺曇羝鄥?,空蕩蕩的長衫——準(zhǔn)確地說是裹尸布下隱隱透出一股地獄的氣息。
辛芷伊以為對方故意裝神弄鬼隱藏身份,毫無懼色,忽地伸手撩起她的長發(fā),欲看清她的面容,卻見她的面部黑洞洞的,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為五官的東西,頓時嚇得噔噔噔連退七八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說過,我是這里唯一的女主人,你明晚之前必須滾出去,否則我教你身首異處?!?/p>
說完,白衣人掠地而去,一眨眼就消失在街道遠(yuǎn)處的黑暗里。
【5】
第二天,法隱出差回到家中,一打開門,辛芷伊就撲進他懷里,將昨夜的詭異之事告訴他,問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
自與辛芷伊成婚,法隱一心撲在事業(yè)上,從未在外拈花惹草,當(dāng)即表示否定。
他仔細(xì)詢問妻子那白衣女子的外貌特征,當(dāng)他得知那女子身穿裹尸布一般的白長衫,手執(zhí)木魚后,心里咯噔一響,覺得這事不那么簡單。但作為佛教徒的他,一直認(rèn)為妖魔鬼怪之類的東西是人的惡業(yè)的化身,并不信這世上有鬼怪,以為那只是一次巧合。
他安慰妻子,說那只是一場惡夢,不必害怕。他向妻子承諾,這段時間他哪里都不去,天天都在家陪她。
果然,法隱在家這段時間一切都很正常,沒有發(fā)生任何異常之事。辛芷伊也漸漸開始懷疑那天晚上真是做了一個惡夢而已。
又過了些日子,法隱因為要去鄰近城市看幾間鋪面,必須出去一天,為避免上次那種事發(fā)生,他把手下一名得力干將請到家中陪伴辛芷伊,還把原來的門換成了鋼制防盜門,鎖也換成了新的,又在窗戶上加裝了鋼制防盜網(wǎng)?!@段日子,他反復(fù)思考上次發(fā)生的靈異事件,懷疑是某位暗自嫉恨他的同行欲乘他不在家時借他的家人報復(fù)他,因此專門做了十分嚴(yán)密的防范。
辛芷伊雖不愿他再次出遠(yuǎn)門,卻也理解男人應(yīng)以事業(yè)為重,不能限制他的自由,再說家里的防護工作已做得很到位,又有最一個得力的女職員相陪,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孤立無援,就放心地把丈夫送走了。
法隱安排的那位女職員年屆四十,雖是個女人,卻長得比男人還壯實,據(jù)說還曾坐過幾年牢,見過不少世面,對任何危險都能應(yīng)付自如。
當(dāng)晚,辛芷伊與那女職員一道坐在家中喝茶聊天,到了子夜就抵足而眠。
但是,到了丑時三刻,那木魚聲又不期而至。
篤,篤,篤……
木訥而凝澀的的聲音將辛芷伊自夢中吵醒。
辛芷伊頓時寒毛倒豎,高聲呼喊女職員的名字??赡桥殕T不知為何始終充耳不聞,雙眸緊閉。
辛芷伊連忙跳到地上大力推搡女職員。
“喂,朱大姐,朱大姐,快醒醒,那東西又來了……”
但無論她如何用力,那店員始終呆若木雞,毫無反應(yīng),即使辛芷伊拼命抽她嘴巴都無法令她睜開雙眼。
也就十幾秒的功夫,那木魚聲已來到窗外,一切猶如先前。
辛芷伊突然靈機一動,伸手去墻邊按電燈開關(guān),欲用燈光驅(qū)走內(nèi)心的恐懼。但那開關(guān)在她掌下叭叭亂響一陣,卻未像往日那般為他帶來光明,屋里始終漆黑一團。
不過,此時她依然心存僥幸,畢竟家里所有門窗都加裝了鋼網(wǎng),無論對方怎么兇殘都不可能闖入房中加害她。
可是,令她始料未及的時,就在她腦海里電光火石一般閃出這個念頭時,數(shù)步之外的窗簾被一陣陰風(fēng)掀起,白影一閃,之前那位白衣女子豁然現(xiàn)身房內(nèi)。堅固的防盜網(wǎng)、厚厚的鋼筋混凝土于它形同虛設(shè)。
“?。??”
辛芷伊沒想到會有如此詭異的事發(fā)生,汗毛倒豎,抄起茶幾上的酒瓶,奮起全身之力掃向那白影。
嗚——
酒瓶劃過空氣,發(fā)出低沉而雄渾的鳴笛,準(zhǔn)確命中白衣女子的頭部。
“打死你,打死你?!?/p>
辛芷伊一邊連揮酒瓶,一邊厲聲大叫。
可她很快發(fā)現(xiàn),她的搏殺完全徒勞,盡管那酒瓶穿透了白影的身體,可那白影卻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未見任何損傷。
“賤人!”那白衣女子怒吼道,“你為什么還在這里?”
辛芷伊嚇得面無人色,一面踉蹌后撤,一面磕磕巴巴地說:“你,你不要裝神弄鬼。你,你到底是誰?”
那白衣女子忽地伸出骷髏似的雙掌抓住辛芷伊雙肩。
“我說過,我是這里的主人。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明天晚上之前你還沒離開,你腦袋就會從你肩頭消失?!?/p>
辛芷伊努力克服內(nèi)心的恐懼,欲揮掌推開那白衣女子,可她奮起全身之力都無法抬起雙臂,只覺雙臂沉沉,如灌鐵鉛。
就在她驚恐萬般之時,那白衣女子驀然化作一抹白煙消遁不見。
辛芷伊頹然跌坐到地上,驚恐地瞪大雙眼,在濃稠得無法融化的地獄氣息里苦苦熬煎。
而法隱派來的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女職員依然鼾聲如雷,直到第一抹曙光降臨人間,才勉強伸著懶腰睜開雙眼。
【6】
法隱在外地處理完生意上的事,馬不停蹄趕回家中。
推開家門,辛芷伊正在那位女職員的幫助下收拾行禮,準(zhǔn)備永遠(yuǎn)離開這個家。
法隱見了大吃一驚,緊緊握住妻子的手。
“芷伊,你不要走。如果你覺得我不夠好,請你指出來,我馬上改正?!?/p>
辛芷伊淚如雨下,搖頭道:“畫印,”那時法隱已改名秦畫印,“你是我見過的最優(yōu)秀的男人,我也并不想離開你。但是……對不起,我們還是分手吧。我不能再做你妻子?!睂⒆蛞拱l(fā)生的一切告訴了法隱。
法隱幼年遭棄,生活在寺廟里,經(jīng)歷過無數(shù)個漆黑的夜晚,從未遇到過這種事。但他從妻子驚恐的眼神、倦怠的面容上看出妻子并無刻意欺騙他的意思,就將那位女職員叫到一旁,問她昨夜到底什么情況。
“這個事……怎么說呢?我從昨晚到今天早晨與老板娘寸步未離,如果屋里真發(fā)生什么事,我一定會第一個看到。可事實上,從頭到尾,我沒看見任何異?,F(xiàn)象。我敢肯定,除了我和老板娘,昨晚沒有任何其他人進過這間屋子?!?/p>
那女職員跟隨法隱六七年,是法隱最信任的人。聽了她言之鑿鑿的話,法隱突然懷疑妻子精神有問題,委婉地請妻子與他到當(dāng)?shù)刈钣忻木窨漆t(yī)生那里去一趟,以確定她沒有疾病纏身。
辛芷伊見天色尚早,丈夫關(guān)切之心溢于言表,就答應(yīng)先跟他走一趟。
那醫(yī)生須發(fā)皆白,學(xué)貫中西,年屆七十,既深諳古老的中醫(yī),又精通西醫(yī),見識過不少疑難雜癥。但他看到辛芷伊蒼白如紙的容顏時不由地嚇了一跳。
他給辛芷伊把了許久的脈,問了各種可能存在的癥候,依然無法確定辛芷伊身染何疾,又用當(dāng)世最先進的儀器給辛芷伊做全身檢查,用X光對辛芷伊的頭部進行掃描,卻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與她表現(xiàn)出來的癥狀有任何聯(lián)系,只得勉強給她開了一些改善睡眠的藥物拿回去服用。
從醫(yī)院回到家里,日已偏西,辛芷伊不敢耽擱,拿起行禮就走。
“天就要黑了,我必須走了?!毙淋埔镣纯嗳f分地對法隱說,“請你理解我的苦衷。如果你實在無法接受,我可以與你離婚。請原諒我實在不敢再呆在這里?!?/p>
辛芷伊深知法隱是個好丈夫,想跟他白頭與共,但這種夢想與那白衣女子在她心里種下的恐懼相比無法占得上風(fēng)。她不得不馬上離開。
“可不可以這樣?”法隱用征詢的語氣說,“你暫時再在家呆一晚,我今晚就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睆尼t(yī)院出來,法隱越來越覺得有人在他背后搗鬼,覺得事到如今必須有所作為,必須將那裝神弄鬼的家伙繩之以法,使這個家重得安寧。
“不行不行,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那種事情?!毙淋埔劣冒蟮捻馔煞?,祈求丈夫放她離去。
法隱卻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與妻子分道揚鑣。
“芷伊,你知道的,我曾經(jīng)是個僧人。”法隱是全縣最成功的商人,他的事跡無人不曉。辛芷伊還未成為他妻子前就已有所耳聞。她不知法隱在這時說起他的過去是何用意。
“實不相瞞,你過去的事我也曾聽人說過一些??裳巯挛乙啬锛胰?,請不要攔著我。我確實不能再呆在這里?!毖劭慈章湮魃剑荷姆?,辛芷伊內(nèi)心的恐懼越來越強烈,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
法隱卻堅決要她留在家里。“芷伊,你知道,我是個在寺廟里長大的孤兒,在這世上除了你和兒子再無其他親人。請你一定相信我,我有能力保護好你。如果你受到傷害,我情愿和你一起死去,也不愿和你分開?!?/p>
法隱是個性格內(nèi)斂的人。辛芷伊從未見他如此一往情深,不由地感動得熱淚盈眶,立刻轉(zhuǎn)改變了她的想法。
“畫印,我一直相信你是有能力的人,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與你各奔東西。既然你堅持要我留下,我就為你留下。這輩子有你這樣的男人相伴,雖死無憾。”
說服妻子后,法隱馬上開始實施他的“捉鬼”計劃。
他向當(dāng)?shù)嘏沙鏊鶊蟀?。派出所派了十余名戴著紅袖章的警察,荷槍實彈地埋伏在他宅第周圍;將過去留在縣城的師兄弟召集到家里,用在寺院學(xué)到的法術(shù),畫了數(shù)百道符咒懸掛在屋外的樹梢上,用漿糊貼在外墻上、門窗上;請眾位同門在他家列成伏魔陣,等那鬼魅自投落網(wǎng)。
他那些同門常時難得一聚,今日有機會同吃同住,猶覺重回舊時光,一起品茶飲酒,猜拳行禮,甚是熱鬧。但到了子夜時分,每個人都漸漸生出倦意,言談漸稀。為幫大家提神,法隱和妻子給大伙兒泡了幾壺濃茶,又拿出幾副撲克麻將讓大家玩耍。
可是到了丑時三刻,有位師弟因為次日有件十分重要的事等著處理,擔(dān)心次日沒精神,提議先安排一人值班,讓其他人在沙發(fā)上小睡一陣。眾人紛紛表示同意。
就在眾人討論誰第一個值班時,窗外空蕩蕩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一陣木魚聲。
篤篤篤……
木魚的節(jié)奏比先前兩次急促許多,洪亮許多,來勢迅猛許多,轉(zhuǎn)眼已到百米之內(nèi),每一聲都震得人頭皮發(fā)麻,仿佛那木魚隨時會被巨大的力道震碎。
辛芷伊驚駭無比地喊道:“天啊,她又來了?!泵偷匾话驯ё》[,驚恐無比地瞪著窗外,眼珠子都似要跳出來。
法隱展開雙臂,如抱嬰兒一般緊緊摟住妻子,透過窗戶上的玻璃,警惕地觀察著窗外昏暗的街道。
他那些同門手足連忙以最快的速度各自歸位,重布伏魔陣,高念法號,將辛芷伊和法隱護在陣中。
潛伏在房屋四周的警察,紛紛拔出手槍,打開保險,子彈上膛,做好抓捕來犯之?dāng)车臏?zhǔn)備。
可是,沒等他們辨清木魚的方向,那白衣女子已翩然越過他們精心構(gòu)筑的防線,向法隱的宅第飄去。那些以行動敏捷著稱的警察大吃一驚,連忙向那白衣人身后追去。
法隱與眾同門透過窗戶看見一個白影掠地而來,立刻立掌高誦法號,拼就一面五光十色的球形法盾罩住整棟宅第。
那白衣女子一靠近法盾就被一團球形閃電彈了回來,重重摔倒在地。
“呸呸,這個賤人,不但沒聽從勸告滾出這里,還請了這么多臭和尚來幫忙?!卑滓氯思鈪栍织偪竦亓R著,繞著球形法盾飛旋,欲找到進屋的入口。
那些一心想保護目標(biāo)的警察奮不顧身沖上去抓那白衣女子,卻發(fā)現(xiàn)她的身子如同空氣,一抓一空,完全不受力,紛紛驚呼駭然。
卻說那白衣女子手中的木魚,本是法隱之物,當(dāng)初法隱遵奉亡妻遺愿,讓亡妻帶去了陰府。現(xiàn)在見那白衣女子手持木魚,除了認(rèn)定她是前妻亡魂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理由解釋。想起前妻離世前,曾要求他獨自撫養(yǎng)孩子成年,不另娶他人。如今前妻亡魂屢屢現(xiàn)身,皆因他背約在先,不由地萬分愧疚。但他深知此事不能禍及無辜的現(xiàn)任妻子,必須先行捉住前妻鬼魂。一念至此,口中念念有詞,祭出伏魔大法擒那女鬼。
法隱不是同門中最年長的,但其出家時間最長,佛法最深。只見他單掌揮出,一道金光自他掌心飛出,幻化成一張徑圍十丈的光網(wǎng)罩向女鬼頭頂,眼看那女鬼就要被困住。
豈知那女鬼為妙音所變,識得破解之術(shù),化作一道白煙游出網(wǎng)去。
法隱連忙呼喚其他同門一起施法,幻化出一張比先前更大更密的光網(wǎng)罩向那女鬼。
女鬼上躥下跳,左閃右避。但那光網(wǎng)變幻莫測,如影隨形,女鬼逃到哪里就追到哪里,完全不給女鬼可乘之機。
女鬼三番五次無法撞破光網(wǎng),連聲發(fā)出慘絕人寰的哀嚎。
就在光網(wǎng)漸漸收攏、女鬼即將束手就擒時,一位身披金襕袈裟、須發(fā)如雪的老和尚從天而降,食指一彈,那光網(wǎng)便釋然無影。
法隱和眾位同門認(rèn)得那老和尚是方丈的法身,不由地各感駭然。因為包括法隱在內(nèi)眾位同門皆是方丈的弟子,法力皆不及方丈十分之一,如果方丈出手襄助女鬼,他們所有人的法力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是其對手。
果不其然,在那光網(wǎng)煙消云散之后,眾人精心布置的的伏魔陣也變得七零八落。
眾人連忙重施法力保護辛芷伊,可未等光網(wǎng)煉成,那女鬼便倏地飄至窗前,彈簧般伸長雙臂探入房中,一把揪掉辛芷伊的頭顱,箭一般穿街過巷而去。
眾人驚駭萬般,紛紛呼喊著奔出門去追那女鬼。
眾人乘著月色,跟著血跡逶迤奔上城外野嶺,來到白云寺后那座洞穴外,見那洞穴入口僅容一人爬入,卻教方丈的法身堵住,遂移步上前去移他。豈知那方丈的法身如在地上生了根,挪不動半分。
眾人自方丈肩頭望向洞中,隱約見那女鬼正伏在棺外啃那顆頭顱,連忙再度合力移那方丈,欲進洞搶回那顆頭顱。
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眼看那方丈的法身脫離了地面,可那方丈體內(nèi)陡然閃出一團金光,化作一尊金光燦燦的如來罩在方丈法身之外。眾人立刻感到手上重若泰山,再也無法搬動方丈分毫。
一直到次日早上晨光初照,罩住方丈法身的金光如來才重回方丈體內(nèi),其法身才被眾人移開。
眾人涌入洞中,見那女鬼已臥在棺中,那顆頭顱已被她啃得血肉不存,只余一顆覆著幾絲頭發(fā)的顱骨。
那十余位戴著紅袖章的警察憤而開槍射向棺內(nèi),將那女鬼的尸首擊得粉碎。
故事講到這里,那獵人手上的野味已經(jīng)吃完,摸出一包火藥灌進槍眼。
我卻在暗自尋思:明明是女鬼的丈夫違約,明明女鬼該向丈夫索命,可女鬼為何只針對那無辜的新婚妻子?這里面有何玄機?這故事是不是該有另外一個版本?
正要問那獵人,卻見那獵人突然端起獵槍向寺外的密林里跑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我想知道那女鬼的丈夫的結(jié)局,坐在原地等他,可他遁入山林后就再沒回來。
我既不知其姓名,亦不知其居所,不知去哪找他,只好悵然起身,順著來路下山。
【作者|咕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