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驢記(連載中)
葉婷來找我的時候,我還在床上。
半夢半醒之間一睜眼,就瞅那葉婷橫眉豎眼立我面前,手里還跟董存瑞炸碉堡似的托了一抱枕。感情如果我不在一秒鐘內(nèi)起來,她就把我當?shù)锉そo滅了。我立刻清醒了三分,噌地一下,膝蓋都不帶打彎地從床上直接立了起來。
我剛一立起來,葉婷就頓也不打地往我床上一跳。軟軟地攤我被子上,跟老佛爺似的,蘭花指一翻,盛氣凌人地指示我:“快去收拾收拾。帶你去報名?!蔽衣犃艘汇叮瑘竺?,報什么名呀?葉婷一看我這迷糊樣,就明白我又忘了這茬,翻了個白眼,甩給我一張破破爛爛打印紙。
我接過一看,就樂了。原來是葉婷前些天在電話里跟我提的什么什么穿越墨脫活動?;顒邮且蝗后H友發(fā)起的,還挺像回事似的,整了一個聚會點在新街口。報名就要上新街口的那個聚會點去報名。整個活動時間是一個月。
這會,我長長地打了個哈欠,要死不活地說,我這身子板你也是知道的,姐姐我爬個紫金山都能要了我的小命,你還指望我跟你去徒步穿越墨脫?你等馬克波羅那檔子強人附了我的身,我再考慮考慮吧。
說是這么說,可我到底還是給葉婷用武力給解決了,拉去那個什么徒步穿越墨脫報名處報了名。墨脫,就是西藏自治區(qū)東南部波密地區(qū)的一個縣。在西藏雅魯藏布江大峽谷的腹地。雖然此地風景優(yōu)美,人文質(zhì)樸,但是地質(zhì)條件就有點跟不上新時代的發(fā)展步伐。墨脫是至今國內(nèi)唯一不通公路的縣城,那里所需的物資現(xiàn)在依然靠肩扛人背,所有進出那里的人,都只能搭11路。啥叫11路?就是兩條腿呀??偠灾?,一句話,等于我花了5千塊錢的報名費去山溝溝里面磨腳底板了。
既然我已經(jīng)決定要跟著葉婷去墨脫,就要買點裝備。跟葉婷在德基樓上隨便點了東西,打發(fā)了肚子,我們倆人便一路開車去了湖南路的一間戶外用品專賣店。我是個懶人,連下趟樓都要考慮上三天,對于戶外的東西更是什么也不懂,就看葉婷跟港片里的富婆似的,插個腰,牛氣沖天地說,除了這個那個還有這個,其他都給我裝起來。那老板那個高興得,一句“歡迎下次光臨”就跟解放區(qū)人民說“感謝黨感謝毛 ”般真誠與由衷。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便到了我跟葉婷要去墨脫的日子了。期間,又陸陸續(xù)續(xù)跟著葉婷四處買了不少裝備??紤]到這回出門,就是憶苦思甜,會掉不少斤肉,想著要趁沒出發(fā)的這段日子就要再多懶散懶散。這么尋思著,接下來在家的幾日居然又長了十多斤肉。
到了出發(fā)那天,我穿著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身著橙色上衣,臉上的墨鏡蓋了半張臉,站在機場里面等葉婷。左等右等,眼看要登機了,也不見葉婷出現(xiàn)。我打了個電話給葉婷,她接了,語氣卻怪怪的。我大吼:“葉婷!你這個豬!居然放我鴿子!”她在電話那邊陪笑,姑奶奶,我不能去了,那個小馬回國了。。。。。。哈哈,你一個人去不也挺好。?。抗?。我一聽就明白怎么回事了??隙ㄊ侨~婷的心上人,那個文藝小青年又回國度假了,葉婷也就自然不能來了。我惡狠狠地說,你個社會的蛀蟲,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正要收線轉(zhuǎn)身,打道回府,卻看到了何睿從我面前不遠處背著個大背包走了過去。我一個激動,趕緊一遛小跑追了上去。這么一追,就追上了飛機。巧的是,何睿居然也跟我上了同一架飛機。直到我跟別人換了位子,坐去了他的身邊,才知道,原來,就這么巧,何睿這小子也報了這個什么墨脫穿越。
分手之后,我已經(jīng)很久再沒有見到何睿了。再次看到他,往日那熟悉的感覺又蜂擁而上,讓我差點又沒忍住眼淚??吹轿抑螅阋恢弊谧簧弦谎圆话l(fā),表情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不敢問為什么他也會參加這個活動。
其實,也不奇怪,跟我這只懶得成仙的豬不一樣,何睿是個驢子,這種活動他看到了,又怎么可能錯過?自從跟我在一起,為了陪我,他就很少戶外旅行了。我上了趟紫金山還是因為他驢友的癮犯了,硬是拖著我陪他上去的。結(jié)果,我跟他軟磨硬泡,坐著索道上去,下來的時候,再走路下來。就這樣,我還能給累得回家就爬床上三天不肯起來。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我心里又是一陣酸痛。飛機上,坐在他身邊,望著他熟悉的輪廓,卻不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滋味,也不知道該與他說些什么是好。
一路上兩人相對無語,就這么到了拉薩。
在拉薩,一下飛機,就看見有人舉個牌在那邊接機。我拖著行李,跟何睿一起走了過去。
除了接機的,那邊已經(jīng)站了3個人,加我和何??偣?個人??吹轿覀?nèi)说烬R了,那接機的男子就把小牌子往胳膊下一夾,笑呵呵地把我們帶上了一輛小面包,直奔旅館。在車上,他操著不是很地道的漢語自我介紹說,我是這次王先生特地從墨脫請出來給大家作向?qū)У?。我的本名叫瑪欽次旦,不過我有漢語名,因為我特別崇拜巴金老先生,他寫的文章都很好,雖然我沒有讀過,但是我聽人家給我念過。很好!所以,我給自己取了一個漢語名叫巴銀。我聽了就忍不住翻白眼,一個勁只想笑。斜眼偷偷看了看旁邊的何睿,卻是毫無表情,默默地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下來,就是一個個的自我介紹,另外三個人都是資深驢友,一個是面相憨厚,膀大腰圓的關(guān)東漢,也不知道是高原反應(yīng)還是飛機上喝高了,臉紅得跟革命的太陽般鮮艷動人。他的網(wǎng)名說出來卻差點沒讓我吐出來。人家叫冷情笑公子。估計這廝也知道名字起得那個了點,訕訕笑著叫我們喊他大冷就成了。還有一個是個瘦長的中年男子,鼻梁上架了一副玳瑁眼鏡,一張口一口地道的南京話,臉上卻是很精明的模樣。人倒是很友善,自我介紹說,我姓劉,你們叫我老劉就好了,我是個大學(xué)考古系的講師?,F(xiàn)在學(xué)生放假了,就出來晃晃。說罷便笑咪咪地一一遞煙給在場的男士,大冷和巴銀倒是爽快地接了煙,點了火邊抽了起來,何睿和另一個男人只是搖搖頭,拒絕了。老劉也不介意,自己也夾了一根出來點上。我對煙味是格外的受不了,皺著眉頭轉(zhuǎn)去了窗戶那邊,剛要開窗,卻發(fā)現(xiàn)何睿已經(jīng)幫我把窗戶打開了。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一暖卻是什么話也沒有說。最后一個是個便是這次的活動組織者王先生。他本名叫王立政,他讓我們喊他的網(wǎng)名阿凱就好了。也是二三十歲的樣子,一副娃娃臉,說話卻是沉穩(wěn)可靠的樣子。他簡單自我介紹了兩句,便說到了這次的活動上。他把具體的路線,主要行程都說了一遍之后,剛好,車便停在了旅館外面。
到了旅館,我剛把行李打開,準備沖洗一番,便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一開門,竟然是何睿。我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是該讓他進還是不該讓他進,傻傻地站在那邊,一時居然無語。他也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只是緊緊地盯著我半天才說了一句:“回去!現(xiàn)在還來得及!明天就給我買機票回南京去!”我呆呆地看著他,一時間沒有弄明白他的意思。何睿突然急切起來,抓住我的肩膀,語氣嚴厲地對我說:“你現(xiàn)在就給我去買機票!!明天就給我回南京!!不許再在這里呆了?!钡任遗靼姿裁匆馑家院螅冶愣溉粴鈶嵠饋?,猛地一下掙脫了他的手,冷笑道:“何睿。這里又不是你買下來的,你叫我走,我就走。你以為你是誰?你還當真以為我是追著你來的!”
何睿聽了,眉頭一皺,剛要說些什么,卻又被我打斷了,“何睿!我就告訴你,姐姐我今天就偏不走。不僅不走,我還要跟你們一起走完全程?!?/p>
他默默地看著我看了好久,那眼神復(fù)雜又令人疑惑??吹梦倚挠质且魂囁嵬?。就在我快要支持不住,眼淚就要奪眶而出的時候,他終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我雙腿有些發(fā)軟地扶住門框,何睿呀何睿,你就當真已經(jīng)這么討厭了我嗎?
被何睿那一眼望得心神不寧,整晚也都沒有睡好,第二天早上起來,黑眼圈也明顯地浮了出來。我心里一邊罵著何睿這小子,一邊往臉上涂防曬霜。高原日曬厲害,我還沒有完全擺脫小資本色,沒有意識到整條路會有多艱難,以為此趟去墨脫就跟去趟珍珠泉似的,不過多走幾步路的事。更是給昨天何睿的那一番話氣得,發(fā)誓要一路妖冶動人地走完全程。
于是,當我真的妖冶動人地下了樓,看到幾個男人都張大嘴目瞪口呆地盯著我。我得意地一笑,跟老佛爺似的,傲氣凌然地翹著下巴對巴銀說:“還等什么?耽誤了時間可不好,我們趕快出發(fā)吧?!卑豌y那小子像是啞巴了似的,只張了張嘴,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倒是何睿瞄了我一眼,指了指我腳上那雙中看不中用的小皮靴,淡淡地說了一句,會打滑的。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另外幾個男人跟何睿都是身穿沖鋒衣,腳上蹬的是看都沒看過的牌子的登山鞋,身后只背了一個很大的登山包。我的臉刷時就紅了起來,恨不得立刻沖上樓去換衣服。
值得慶幸的是,一整天都是在坐車。一開始,我坐在車上,望著窗外遼闊的風景還想發(fā)揮一下小資情結(jié),擺個憂郁造型感慨兩句,哪知道那車越開越不往路上開,一路顛簸。人坐里面,就跟爆米花機里面的玉米粒似的,蹦上竄下的,磕得我頭頂上長了好幾個包。我一邊捂著自己的腦袋一邊眼淚汪汪地安慰自己,這么磕幾下,疼歸疼,可也增高了,再來幾下,說不定也能跟姚明一樣去NBA呢。就這樣,接下來的兩天也是在車上顛上顛下,就在我已經(jīng)顛得整個人神經(jīng)系統(tǒng)紊,五官錯亂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jīng)到了可以用眼睛呼吸,用耳朵說話的境界時,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語的阿凱終于開口說了句,到了。
我昏頭脹腦地爬出車子,仰頭望去,終于看到,自己置身于一片巨大的草坪上。而一座雪山就傲然挺立在我們的面前。林間鳥兒鳴叫格外清脆。這里的風景已是與都市大大的不同,連空氣都是落落大方,清爽自然的。我呼吸到了新鮮空氣,腦子清醒了不少,便又開始抽風起來。開心地拖了背包出來,鋪了張布就坐在地上,罐頭餅干什么的也都掏了出來就準備在草地上野炊了。我正要開心地招呼大家一起坐下來的時候,才看到大冷他們一臉詭異地看著我,又不由地愣住了。阿凱清了清喉嚨,對我有點尷尬地說,靜微,我們必須在中午前翻越多雄拉雪山,不然,中午后,山頂很容易風雪突變,會很危險的。我左手還拿著巧克力棒,右手抓著咖啡杯,呆呆地看著幾個同樣無語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干脆一頭撞死算了。
上了雪山,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阿凱大冷何睿個個都是強悍之人,一開始,他們預(yù)計的就是2個小時上山,2個小時就能下山。我們出發(fā)開始登山的時候是早上7點半,等下了山,安全地站在山腳的時候,就應(yīng)該是下午一點多。可是,路在走了一段之后,便再也不像前段路一樣緩和平穩(wěn)。這里的山很陡,觸目所及,都是亂石堆所積成的山崖,隨處拔地而起。蜿蜒的石頭路彎彎延延地順著山勢就那么攀爬了上去。轉(zhuǎn)過幾條山道之后,我再抬頭往上望,心里不由得一陣發(fā)麻。這可怎么上去呀?眼前的山坡分明是一塊陡峭的大玻璃鏡,白刷刷的一片,斜刺著直沖上了天。爬不了也得硬著頭皮往上爬呀。此時,我已經(jīng)完全把何睿當成了拐杖,整個人的力量都壓在了他的手臂上??墒?,因為有我在,還是拖慢了大家的腳程,直到下午兩點,我們一行人才剛到山口。因為我是女生,大家也倒沒有說什么,只是我身上的包已經(jīng)到了大冷的身上,我自己也是幾乎扒在何睿身上被拖著往前行進的。這時候,我先前的那些什么要妖冶動人地走完全程的豪言壯語早就忘得一干二凈了,只恨自己體力不夠好,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往前龜行。過了山口往下望去,兩邊的山峰低矮下去,路也就忽然間變的開闊起來,沿路兩邊出現(xiàn)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瑪尼堆,一段段的竹子簇擁著一根根白色的金藩,醒目地矗立著。我看得起勁,一個一個地好奇張望過去。
巴銀卻突然停住了腳步,抬頭看了看天空。他一臉不安地指了指天邊的云彩。我順著巴銀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些云已經(jīng)開始從峰頂慢慢傾了下來。巴銀顯得有點驚慌,說,我們最好還是快點??催@云的勢頭,只怕是要刮暴風了。巴銀說的是旗幟云,這是種飄浮在雪山頂?shù)脑撇?,看上去就好像是在峰頂飄揚的旗幟。以前,我與何睿去云南玩的時候,也聽到當?shù)氐膶?dǎo)游這么說過,因為受到氣候、地表溫度以及氣流的影響,這些雪山頂上的旗幟云會隨時表現(xiàn)出不同的形狀,成為天然的“天氣預(yù)報”。巴銀是當?shù)厝耍匀粫丛谱R天,聽他這么一說,大家伙也都有些緊張起來。腳下的步伐也開始加快了??墒牵驗槲以陉犖橹?,我們一行6個雖然已經(jīng)加快了步伐,卻也看見了不遠處,那“龍卷風”在不遠處隱隱約約地刮了過來。看到龍卷風的影子,巴銀急了,本來是何睿一個人拉著我跑,現(xiàn)在他也跑了過來撐著我的另外一個胳膊往前跑。阿凱邊跑邊轉(zhuǎn)身對巴銀大吼道,這樣不是辦法!再跑下去一定被那風追上了!巴銀聽了阿凱的話,突然停住了腳,回頭往往眨眼間就逼得越來越近的龍卷風,終于像是嚇了什么決心似的,咬了咬牙,粗著脖子漲紅了臉,拼著命地拽著我往回跑,邊跑邊對大家吼到,回頭??!都給我回頭!要活命的都給我回頭?。?!
大家給他這么一喊都一愣??墒?,生死關(guān)頭,誰都沒有再多想,轉(zhuǎn)身便跟著巴銀的身后跑。只見巴銀拖著我往前跑了幾十米,一閃身鉆進了一個小山洞。沒兩秒鐘,大冷和阿凱也沖了進來了。等幾人剛剛沖進山洞,便看到一陣狂風刮過,一時間飛沙走石,有不少沙礫也被刮進了山洞口。為了避開那些凌厲的沙礫,眾人連忙又往后退了兩步。躲開了龍卷風, 生命暫時無憂,大家似乎正要松口氣的時候,準備各自正在此時,卻聽遠處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巴銀立馬臉嚇得慘白,連聲叫道,壞了壞了。
我看他的臉色,也被嚇到了,緊跟著問怎么了?巴銀擺了下手,示意我不要說話,自己卻瞪大眼睛側(cè)耳細聽,只見他的臉色越聽越難看。我們也不敢說話,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洞外狂風過境,一片迷沙,這時,誰都聽出來那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
突然巴銀臉色一變,大吼一聲,不好!快點出這個山洞!
話音未落,便見他人身影一閃要出山洞??傻降走€是遲了一步。幾塊巨石相繼落了下來,頃刻間,洞里一片黑暗,洞口便被這些落石封死了。
原來,由于海拔高,晝夜溫差大,這里的石頭經(jīng)歷了千萬年熱脹冷縮的過程。白天氣溫升高,只要風力超過8級,石塊隨時會從高處滾落下來。這時候,這個山洞就是被這些落石封住了。照這么看來,外面的龍卷風風力已經(jīng)超過了8級,就算剛才我們沖了出去,也是立刻被風刮上了天。此時,我們6個人被困在了這個山洞里面。一時間,大家都失了主意,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在許久的沉默與黑暗中,到底還是老劉先反應(yīng)了過來。他清了清喉嚨道,洞被封死了,總得想個辦法出去。誰有手機,看看還能不能打個電話求助求助。他這么一說,大家好像都緩過勁來了,洞里一陣騷動,有人掏出了手機開了機,按了幾個號碼,借著手機的燈光,我看到那是阿凱。只見他臉色凝重地把手機放在耳朵邊上聽了半天,沮喪地跟我們搖了搖頭道,不行,沒有信號。
于是,洞里又是一陣沉默。
現(xiàn)在,我的眼睛已經(jīng)慢慢適應(yīng)了黑暗,借著手機微弱的燈光,我看到何睿站在我的左邊,巴銀站在我的右邊,阿凱站在我的正對面,老劉站在阿凱旁邊,卻沒看到大冷。正要張口問大冷在哪里,突然,我覺得脖子后面一陣搔癢,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呼吸般。我心一驚,立刻顫著聲音說,大冷,你別嚇我。我最害怕這個了。卻聽大冷從老劉的身后閃了出來,聲音有點莫名其妙地問道,嚇你什么了?我一看大冷站在自己跟前,嚇得魂都沒了。所有人都在我眼前,那在我背后吹氣的是誰呀?這么一想,我的腿都軟了。抖了半天愣是沒敢回頭。我這么一出聲,大家都扭頭來看我。我哭著聲對何睿說,何睿,你快幫我看看,我身后有什么。我怎么感覺,感覺好像有人在我背后吹氣呀?何睿聞聲轉(zhuǎn)頭往我背后看了看,卻是什么都沒有看到的樣子說,什么都沒有呀。只是他轉(zhuǎn)頭的瞬間,我便感覺到,那呼吸的感覺立刻從我背后消失了。我抖活了半天,終究沒敢回頭看。阿凱像是給我解圍似的搭了一聲,女孩子家就是膽小,剛暗了這么會兒就開始胡思亂想了。我剛要反駁,就聽一陣在包里翻騰的聲音,接著大冷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粗聲粗氣地說道,奶奶的,困這兒也不是辦法,總得想個法子出去呀。話音剛落,一只手電筒就亮了起來。我一看,那是架LED大功率手電筒,心里就放寬了不少。
前些日子跟葉婷逛戶外店,也算學(xué)了一些戶外知識?,F(xiàn)在,驢子間都流行用這種LED手電筒。這種手電筒,顧名思義用的是LED作為發(fā)光體,主要作用是野營用品,以及軍用。這種手電特省電,一節(jié)5號電池的,正常使用幾乎可以用半年,連續(xù)開可達8-12個小時。不僅壽命長還防水防火防摔。由于是高強度金屬外殼,汽車壓過去都沒問題。最重要的是,這種手電筒亮度集中,比普通燈泡要高很多,而且光源集中,可視距離遠。這會,大冷一打開這個手電筒,洞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許多,這里的事物也都看得一清二楚。在大冷打開手電筒的那一霎那,我用眼睛余光瞄到了洞的深處好像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順著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看去,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個山洞居然有一個小小的窄道通向洞的深處??吹侥莻€窄道,除了巴銀,大家好像都松了一口氣,不管怎么樣,這也總算是有了一條路。通向哪里雖然不知道,多多少少有了出去的希望。既然這是唯一的路,那也別多想了,就順著走吧。大冷心最急,提著手電大跨步地便要往里面走。
巴銀卻一個閃身,擋在了大冷的前面,聲音都變了調(diào)地說,不能進去!
大冷雖然急性子,卻也停住了腳步,疑惑看著巴銀。巴銀堵在那一人高的通道口,嘆了口氣,剛才是沒了辦法,為了逃命,我才帶著大家躲進這個洞里的。這個洞是山神洞,平日里山民祭拜山神也都只是把祭品放在洞口,再往里面便沒有人敢進去了。我眼光四下一掃,果然看到幾個干縮發(fā)黑發(fā)霉的供果香燭散落在角落里,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巴銀說,前年,有幾個娃娃闖進了這山神洞玩耍,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出來了。隔天,就聽到連夜的戚吼,那聲響又像是野獸又像人類,吼完了還傳出陣陣低吟哭泣。再過了幾天,才看到那幾個孩子的尸體給什么東西扯得殘破不全地扔了出來。有人偏偏不信邪,說那洞中住得頂多也就是頭野獸,帶了鳥槍進去,那人卻是自此再也沒有出來過。于是,那年起, 大家都傳說,這洞里住了山神, 若是貿(mào)然進去,是會惹怒了山神。從那以后,人們來祭拜山神也都只是把野雞羔羊什么的供品放在洞外,連洞口也都不敢進了。過幾天,再來看那供品,果然被什么東西拖進了洞中。所以,我說呀,咱們再等幾天吧。說不定,路過村民看到了這洞被封死了,會有人過來看看,我們便得救了呢。
巴銀語氣認真嚴肅,不像是在說謊,大家都沉吟了起來。阿凱他們是不信這個山洞住著什么山神,頂多,也就藏了什么野獸??墒牵退闶且矮F,就這么貿(mào)然進去,不知道那里面住得到底是什么野獸,是一只還是一群。雖然我們有6個人,卻一點可以防身的武器也沒有。進去也只怕是兇多吉少。大家正在再三猶豫的時候,大冷沉不住氣,一跺腳道,奶奶的,等人來救得等到何時?只怕老子上了天都等不到人。管他什么山神鬼神的,進去了,老子就是神。說罷,他就大踏步地跨進了窄道。有一個人進去了,其他人也都似乎放大了膽子,老劉沒有做聲,一低頭緊隨其后進了窄道。想到那個地方是那身影消失的方向,我心里雖然有點發(fā)怵,卻想著也許是自己太害怕,看錯了,總不能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邊等著洞口打開吧。便也硬著頭皮跟了上去。何睿卻突然拉了我一下,讓阿凱走在了我的前面,等阿凱走了進去,之后,他才松開抓我的手,打個手勢,示意我可以進去了。我莫名其妙地看看他,卻因為黑暗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這家伙,從在飛機上看到我起,便開始怪怪的。一路上不是臉色陰陽怪氣地,就是一言不發(fā),不知道一個人在想些什么。我不再多想,轉(zhuǎn)身也進了窄道。何睿便跟在我的后面,也進了來。巴銀一個人落在后面,猶豫了半天,也終于跟著鉆了進來。
這條路其實很窄,僅容一個人通過。巖洞的頂端也是很矮,像何睿和大冷這樣個子一米八以上的男生便要低頭行走了。這樣一路走進來,時不時的也可以碰到身子兩側(cè)的巖壁,那些石頭碰在肌膚上的感覺卻是意外的滑潤冰涼。讓我想起了鐘乳石的觸感。雖說是鐘乳石,卻總覺得怪怪的,因為鐘乳石的形成一個最關(guān)鍵的要素便是要有水。首先這附近要有地下水。地下水的溶蝕作用造成了洞穴,然后含有碳酸鈣的水滴繼續(xù)滲入洞中,經(jīng)過長時間的蒸發(fā)、沉淀,碳酸鈣再次結(jié)晶,才能形成鐘乳石。我曾經(jīng)去過不少鐘乳石洞,里面地上到處都是積水一片,洞中也都是空氣濕潤涼爽。可是在這個洞里面,不僅干燥無水,還有種悶熱的感覺在其中。怎么看也不像是鐘乳石巖洞。因為手電在大冷手上,為了節(jié)省電筒,我們商量好了一次只用一個電筒。大冷走在第一個,泄露出的星點燈光就被后面的老劉和巴銀遮得嚴嚴實實的,所以,我始終無法看清身體兩側(cè)到底是怎樣的情形,也不再多想。只是跟著前面人的背影一步步地往下走。這樣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前面的人停住了,我一頭撞進阿凱的背上。痛得我捂著鼻子還沒來得及哼唧兩聲,就聽前面?zhèn)鱽泶罄涞穆曇簦骸暗筋^了?!?/p>
我一聽立刻忘了痛,屏息探著脖子往前望。卻是什么也看不到。這時候,前面的阿凱貼著老劉的身子往前移了幾步,縫隙間,大冷手上手電的光便透露了出來,我看見大冷斜貼著墻壁站著,讓出后面的人的視野。我也貼著老劉空出的位置挪去了阿凱后面。這時,借著手電的漏光,我看到前面果然是頭了。一堵白得發(fā)亮的墻壁赫然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阿凱上前敲了敲那墻壁,聲音傳來,沉悶厚實。大家心都一沉,看來,這墻壁后面也應(yīng)該是實心的了,就算不是實心的,這堵墻也應(yīng)該是厚得不是我們幾個人打得破的。
一時間,大家都有點喪了氣,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大冷罵罵咧咧地一屁股坐了下來,媽媽的,什么狗屁山神洞,連野獸都沒有看到。真有野獸倒好,老子大不了上去跟它肉搏,整了這么一個破石頭堵在路上算什么?
我借著燈光,總算看清楚兩邊的墻壁。完全不是鐘乳石。這墻壁潔白晶瑩,白色中有好似黑帶的透明花紋飄逸其中,紋理疏密有致,在燈光的照耀下好像活了一般,行云流水般地流動起來。我聽到何睿輕輕地說,這是大理石。大理石?我側(cè)著腦袋又仔細觀察了一番。果然,這是上好的天然大理石。不過,我只知道云南,河南等地盛產(chǎn)大理石,卻沒想到西藏高原上也會產(chǎn)大理石。我這么想著,沒留心隨口就講了出來。卻聽何睿在一邊搖搖頭說,不是,這個石頭是從別的地方搬過來的。說著,他還抬手指了指頭上,我抬頭一看,果然這層潔白晶瑩的大理石居然是一層貼在原先黑色的巖壁上。再仔細端詳,就可以看出那層大理石與巖石間的縫隙。就像整個山洞里突然結(jié)了層冰,只在頭上的洞頂才露出裸露的黑色巖石。
這下就奇怪了。
是誰會從其他地方歷經(jīng)千辛萬苦地搬這么多又沉又重的大理石上這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只是為了像貼墻紙般貼在這個山洞里面呢?
沒等我細想,只聽大冷那頭就嗷地一聲從地上竄了起來,只見他手上捏了一只發(fā)著熒熒綠光的蟲子,渾身肥肉隨著動作波浪似的顫抖著,那景觀就跟誰推了一圈多米諾骨牌似的壯觀。我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情陡然放松了很多,也就忘記了剛才心中所想的疑惑。大冷把那蟲子一把甩到了地上,一臉晦氣地去揉自己的屁股。我好奇蟲子的模樣,便摸著巖壁,擠到最前頭去看那蟲子。蟲子的個頭很大,有我的一根食指那么長。長相頗為怪異。完全不像我小時候抓過的任何一種蟲子。這蟲子通體透明如蛆,膚下露光如螢火蟲。卻又與螢火蟲大不一樣,螢火蟲只是尾部發(fā)光,這蟲子卻是通體晶瑩發(fā)亮,黑暗中跟夜光貼紙似的,發(fā)著綠光。長相也頗為怪異,前端頭部留了一個又粗又短的角,腦袋也是又短又粗,那角就像天牛的角般油光黑亮,想來,剛才刺到大冷屁股的地方就是這個角了。蟲子的后半段卻是尤為細長苗條,長長的身子,如蟬翼般薄而透明的翅膀,此時正微微急速而有力地顫動著。它的尾部似乎有什么花紋,我正想湊上前看個清楚,卻被老劉擋了下來。他一臉嚴肅,別靠近,這蟲子有古怪。
只見那蟲子抖了抖翅膀,又從墻壁低邊上的一個縫隙中鉆了回去。我一愣,卻見老劉示意我看大冷,我朝大冷一看,不由地吸了口氣,卻又忍不住笑起來。這會,大冷的屁股就跟烤好的面包似的,發(fā)了好大的一個包在屁股上,乍一看,倒像是屁股長了三瓣一樣。而且,那包還跟吹氣球似的,繼續(xù)鼓鼓囊囊地往外漲,不一會,大冷的褲子就有點撐不住了。大冷一邊嗷嗷叫著疼,一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當著大家的面就拖起褲子來。
我臉一紅,連忙一閃身,讓去了后面。
老劉皺著眉,扭頭問大家,誰帶了酒?何睿摘下背包問,碘酒行嗎?老劉伸出手來,不知道,也只能試一試了。何睿便立刻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小瓶碘酒放在老劉手上。老劉扭頭對我們說,你們都讓去后面五步以上的距離,等我說好了再過來。說罷,他便去擰碘酒的瓶蓋。只見他讓大冷背對著那堵白色的墻壁站好,他本人也貼著大冷前邊的墻壁站好,他把頭擱在大冷的肩膀上,手越過他的肩,往大冷屁股上倒碘酒。剛倒了兩滴,就遠遠地看到一個細長的水柱從那包中噴了出去。老劉再接著倒了三滴,等了一分鐘,大冷穿了褲子,他才對我們說好了。這時,再看那大包的位置,既然已經(jīng)癟了下去,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痕跡了。我還沒開口問,老劉便說,這蟲應(yīng)該就是叫糜螋的蟲子了,他自己也只是在史書上看過記載,沒有看過真正的樣子。
據(jù)記載,這種蟲子本來便不是野地自然出生。糜螋,是古代位居“祝詛”官職的女巫特地取蠱養(yǎng)蟲,培養(yǎng)出來的一種蟲子。此蟲毒性兇狠,傷人瞬間,人被這種蟲子咬了,初始便會肌膚腫脹,包中帶膿,過上半個時辰,膿郁積血,皮肉糜爛,直至骨髓,再過半個時辰,糜爛通體,人息皆盡。故取名糜螋。雖然蟲毒來勢兇狠,化解卻也簡單,只需澆上兩滴酒,消去腫包,毒便立時可解。所以,古人碰上這種蟲子,都不以為懼。
我聽了有點莫名其妙,不由地問,既然這蟲子毒這么不中用,那古代女巫還養(yǎng)它干嗎?總不會是要養(yǎng)它入藥吧。
老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卻說起了其他不相干的事。他說,古代有一種官職叫做祝詛,所謂祝詛便是利用語言和意念的力量來引導(dǎo)鬼神來加害于仇家。其實,戰(zhàn)國以后,祝字便有了一正一反兩個意思。只是,流傳至今,祝字只剩下了正面祝福的意思。鮮有人知,這祝字還有一反意,叫“呪”。所謂祝字為正,呪字為反。不知,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廣陵王劉胥?
何睿隨即開口應(yīng)到,就是那個漢武帝的兒子,對吧?
老劉點了點頭道,當年,漢武帝死后,昭帝即位,廣陵王劉胥便心懷不平,滿心忌恨,便“迎女巫李女須,使下神祝詛?!边@后面的,迎女巫李女須,使下神祝詛便是劉胥為了對付昭帝而使的招式,而昭帝真的不久便夭亡了。
我聽了就有點懵了。先不提這故事的真假,光是說這女巫下下詛咒,哼哼兩句咒文,就能咒死一皇帝。這說起來有多荒謬。想想看,別說皇帝了,那真龍?zhí)熳佣嗌偃俗o著守著的,就是一平頭老百姓,整日甩個大光膀子在你面前晃悠的,就你那天天擱家里神神叨叨地念叨,你死你快點死你早死早好,這一大活人就能兩腿一伸飛天了?套句流行的話來說,詛咒要是有用的話,那還要殺人犯來干嗎呀?更何況,這事又跟這女巫養(yǎng)這什么糜的蟲子何干呀!
我心里雖然這么想,卻終究沒有說出來,老劉看了我一眼,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緩緩地又接著說了下去。女巫養(yǎng)這蟲子,便是為了下詛咒的。此蟲只有雌蟲沒有雄蟲。因為糜螋本不是天地間自然存在的蟲類,無需交配,雌蟲便自行可以產(chǎn)下數(shù)只蟲卵。這蟲厲害便厲害在它的那對翅膀。那翅膀摩擦顫動,卻不似知了蟈蟈,蟲鳴千里,人耳所及。這蟲的翅膀摩擦,用現(xiàn)代術(shù)語來說,就好像一個聲波機。發(fā)出的聲波,人耳聽不到,卻能干擾人腦電波的聲波。不過,一只糜螋翅膀振動所發(fā)出的聲波還不至于損害人腦。不過,要是有成千上萬只糜螋,那人就必定被擾亂神經(jīng),思維混亂,最后發(fā)狂致死。想那昭帝當初便有可能是被放置在行宮外面的這些糜螋發(fā)出的聲波給“詛咒”死的。
我越聽越發(fā)覺得脊背發(fā)寒,剛剛那么晶瑩透亮的一只蟲子居然能邪乎成這樣。這個洞,到底又是個什么洞?難不成,真像巴銀說的,是山神洞。里面住了不能惹怒的山神?
正想問老劉這蟲子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的時候,突然發(fā)覺自己靠著的墻壁似乎有點松動。覺得有些奇怪,便轉(zhuǎn)身去察看。卻發(fā)現(xiàn)我貼著的那堵墻上貼著的那層大理石居然像扇門似的,給誰推開了。還沒有等我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一個黑乎乎毛茸茸的巨大東西跳了出來。迎著我的面就撲了上來。我只聞到一陣腥臭,就聽大冷一聲大吼縱身躍了過來,我被撞得一個踉蹌跌進了那個墻后的洞。還沒有等我爬起來,便又感到背后一陣灼熱,我伸手往背后一摸,居然摸到一陣熱呼呼的粘濕,手上頓時一陣血腥氣傳來。我受傷了。
我忍著痛站了起來,回頭趕忙再去看窄道里面的情形,卻發(fā)現(xiàn),道里的男人此刻都已經(jīng)滾到了洞口的這邊,幾個人撲作了一團。何睿和阿凱正死死地抱住一個高大的黑影,大冷則順手操起了手中的手電筒狠狠地從側(cè)邊砸了下去,可那手電終究還是體積太小,力量不夠,只惹得那東西更惱怒了。四肢更加猛烈地揮舞起來,一左一右,把巴銀和老劉都甩了出去。巴銀被甩在了墻壁上,貼著墻壁落了下來,就捂著有些變形的左肩一個勁地叫喚。我趕緊跑了回去,想也沒想順手操起地上扔著的一個背包,托著包裹的底部便狠狠地對著那團黑影的腦袋砸了過去。這可是驢子的登山包呀,里面罐頭壓縮餅干各種重型裝備裝了一袋子的登山包呀,我想想那包砸身上的滋味就頭皮發(fā)麻。
果然,就聽那黑影嗷地一聲叫了起來,凄厲駭人。頓時,那團黑影便倒在地上拼命地打滾翻騰。我心里一陣害怕又舉起手中的背包用盡力氣地又添了兩下。那東西終于躺倒在地上。我松了口氣,手就開始發(fā)軟,手中抓著的背包也開始往下滑,卻突然發(fā)現(xiàn)手里的這個背包有些異樣。剛才情急沒有注意到,此時,我又確認地摸了摸包的底部,心里那種奇怪的感覺又添了一層。
我剛想再仔細摸一下,卻只見阿凱沖我走了過來,伸手要走了這個包。原來這是他的背包。
這時,所有人都已經(jīng)移到了墻洞的這邊,大冷把手電對著那東西照了過去。只見那東西長得一副人形,它的額頭十分突出,耳朵和嘴非常大,鼻子卻很小,臉上一對小眼睛擠在鼻子上方,此時已經(jīng)無神地翻了過去。一身黑紅的毛發(fā)十分濃密粗長,肩也很寬,不知道是因為被我砸得痛得身體都卷曲了起來,還是本來背就比較駝,倒在地上,身子是佝僂著。它雙臂長過膝蓋,手上的細毛是黃褐色的。并且腳也很大,腳掌前寬后窄。
只見老劉一臉激動,連聲叫道,是野人!是墨脫野人!
說起這野人,就立刻想起了神農(nóng)架野人之謎。傳說,在神農(nóng)架,不少山民看到了野人出沒活動。就有什么學(xué)者記者行者一窩蜂地沖去那山窩窩里面作報告拍寫真。一時間搞得整個社會沸沸揚揚的。老劉說,墨脫也有野人,只不過,目擊者都是在墨脫的雅魯藏布大峽谷一帶看到野人的。
想來當初那些貿(mào)然闖進來的人都是被這野人所害,那些供品也是被這個野人拖進了山洞的吧。我點了點頭,附和地想,這么看來,我剛一進洞時感覺到的呼吸和那時看到的身影也應(yīng)該是那野人在作怪,估計他是故意引了我們要進那條甬道,然后一早守在這堵墻的后面,等我們走到了盡頭,無路可走,無法轉(zhuǎn)身的時候,便從旁邊的墻壁撲出來襲擊我們。只是,這里離墨脫還有好遠的一段路程,怎么會出現(xiàn)野人,而且是出現(xiàn)在這個山洞里,倒真是奇怪了。我心里又是起了一陣寒意,忍不住往何睿身邊靠了一靠。
何睿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扭頭對大家說,不管怎么樣,我們現(xiàn)在算是有了新路了。到底要不要走下去,就看大家怎么決定了。
何睿這么一說,我也想到了。是呀,這才走了這么些路,便出現(xiàn)了這么些古怪的東西。跟墻紙一樣的大理石,糜螋,墨脫野人,一處處走來,這洞里到處透著古怪,不知道再繼續(xù)往前走又會出現(xiàn)什么來。可是,要是不接著往前走,我們就會被困在這里,一個都出不去了。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算了算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上7點了,從我們2點多進洞開始到現(xiàn)在,也就是說,我們在這個洞里已經(jīng)走了快4個小時了,卻還沒有走出去。洞里如此悶熱無風,也完全看不到有水流的痕跡,會有出口的可能性更是小之又小。到底是回到開頭,忍受煎熬等待救援呢?還是硬著頭皮繼續(xù)走下去呢?大家好像都犯了難。
正想著到底該怎么辦,就聽巴銀突然顫抖著聲音說,老,老劉,剛才你說那什么糜的,要是有成千上萬個,人就必定發(fā)狂致死吧。老劉很確定地點點頭,嗯了一聲。只見巴銀灰著臉,用那只沒受傷的胳膊抬起來,哆里哆嗦地往前面一指,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道,那,那,咱們還是趕快逃吧。
我順著巴銀的手指望去,我的臉也立馬嚇得灰白的。原來,我們現(xiàn)在身處的地方竟然是一個巨大的山洞,與剛才那狹小密窄的隧道不同,這山洞猶如一口倒扣過來的鍋,有種概括蒼穹的宏偉氣勢和鎮(zhèn)魄。此時,洞穴的墻壁上,就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剛才那閃著綠光的蟲子??吹侥窍x子,大家的臉都白了。剛才一只糜螋便把大冷折騰得嗷嗷直叫,雖然我們手上有一瓶碘酒,可是這么多糜螋一起撲上來,就是有一缸碘酒也不夠用呀。最恐怖的是,雖然還沒有見識過,可這蟲子要是真的發(fā)起摩擦起翅膀發(fā)起聲波來,我們豈不是全部報廢在這了?
我扭頭看了看何睿,顯然他想的也跟我一樣,一時愣在那里不知所措。這時就聽大冷捏著嗓子,輕聲細氣地問老劉,老劉!你有沒有辦法都滅了這些蟲子呀?看那么一個彪形大漢捂著嘴巴,細著嗓子說話,這情景實在好笑??墒谴丝蹋以趺匆残Σ怀鰜砹?。也跟大冷一般,大氣也不敢喘地站在原地,生怕驚動了那成千上萬的糜螋。老劉卻呵呵笑了起來,手在半空中一揮,笑嘻嘻地說,瞧你嚇的,怕啥,這蟲子雖然毒性兇狠,可是只要我們每人身上涂上一點碘酒,那蟲子聞了味,自然就不敢靠近了。老劉話音未落,大冷就緊張兮兮地上去捂老劉的嘴,老劉的嘴被大冷捂住了,手舞足蹈地在那里嗚嗚地說了半天,誰也沒聽到說的是啥。大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墻壁上的那些蟲子,擺了個小聲的手勢警告老劉,就算不怕蟲子的毒也不能說話這么大聲呀!萬一驚動了那些蟲子發(fā)聲波怎么辦?此時,我看了大冷一臉緊張兮兮的樣子,知道他是剛才被蜇怕了。再看到老劉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便知道他一定有了什么對應(yīng)的辦法,于是,心情也放松起來。這一放松,也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聽見我的笑聲,大冷臉色難看地瞪了我一眼,我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大冷呀,你就放開老劉吧??偟米屗言捳f完吧。老劉的頭拼命地在大冷的熊巴掌下點著,估計,只怕再一會,不等那蟲子上來,老劉就要掛了,缺氧缺得。大冷聽了我的話,才像想起來什么似的,趕緊松開了捂住老劉的嘴巴。老劉終于有了新鮮空氣,大口地喘了兩口氣,恢復(fù)了呼吸,才開口繼續(xù)說,這蟲子雖然能發(fā)出聲波,擾亂人腦,可是能發(fā)出的聲波的糜螋也都是經(jīng)過女巫特殊挑選訓(xùn)練的。最重要的是,如果沒有女巫起祭下咒,糜螋雖然翅膀也能振動發(fā)出聲波,可那聲波不足以迷亂神志,混亂人心。也就是說,現(xiàn)在雖然有這么多糜螋在此,可是沒有了那些操縱它們的巫師下命令,它們也就是一群毒蟲,不以為懼的。
阿凱也附和地點點頭道,老劉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要是說驚動,剛才咱們跟那野人搏斗時整出的動靜那么大,要驚動,早就該驚動這些蟲子了??煽船F(xiàn)在這些蟲子倒像什么事都沒有似的照樣附在墻壁上,就知道這些蟲子一定要有人操縱才能發(fā)出聲波來。所以,我們現(xiàn)在還是想想要怎么出去才是。
聽了這番話,大冷總算放下心思了,嗓門又粗了起來, 奶奶的,我就說一個小屁蟲能折騰出什么名堂來,來來來,快把碘酒拿來,讓爺爺我涂上。
一時間,大家知道暫時沒有了危險,便也放下心來,氣氛活絡(luò)了不少。大家四下散開,阿凱從自己包里找了條毛巾出來,拿了幫巴銀包扎固定受傷的肩膀。老劉和大冷便順著洞穴的四周到處溜達察看,尋找這個洞穴中是否有其它的出口。何睿把碘酒先遞給了我,示意我去找個地方把碘酒涂身上。我拿著碘酒瓶子四下張望了一下,好不容易看到一塊大石頭,卻看到上面也附滿糜螋。心里有點發(fā)怵,正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過去。何??闯隽宋业男乃?,接過我手上的碘酒,大跨步地走了上去,用指頭彈了兩滴碘酒出來,那些蟲子就真的騷動起來,一個個爭先恐后地繞著碘酒往高處爬,那些不幸被碘酒撒到的,便瞬間溶化成一灘黃水。不一會,那石頭上的蟲子便爬光了,露出本來的巖塊在下面。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躲去了大石塊的后面,匆匆忙忙地涂好了碘酒。正要轉(zhuǎn)身出來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背后有細微的聲響在移動。那聲音像是什么東西掉落地上,輕微細碎。發(fā)現(xiàn)身后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我的身子不由地一僵,想了半天,沒是敢回頭,只是微微斜了一下腦袋用眼睛余光去瞄身后的東西,果然見到什么白呼呼的東西正在背后緩緩地凸浮出來。我脊梁一陣發(fā)寒,心想,該不會是好兄弟之類的東西出來了吧。
我這么一想正立刻要抬腿躥出石頭背后,卻突然感覺那東西終于坷啦一聲動了起來!
我終于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在附近的何睿便立刻沖了過來,連聲問我怎么了?我一把抓住何睿的手臂,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瞪著眼睛直往身后比劃。何睿把我往他自己身后一推,有了何睿在身邊,我終于膽子大了點,抓著他的手,一咬牙扭頭去看身后的那個東西。赫然入眼的居然是具骷髏!我心中一駭,不由地往后跌了兩步。
原來,這具骷髏本是被那些糜螋密密麻麻地覆蓋住了的。本來這骷髏藏身的地方就很隱蔽,如果不是我為了要避嫌,特地找一個石頭塊后面躲著,就算別人繞著洞穴走上一整圈,也頂多是從前面的石塊繞過,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這具尸體。適才,因為我站在這石頭后面涂碘酒。那些糜螋聞到了味道,便紛紛散開了。于是,這具骷髏也就顯現(xiàn)了出來。剛才那動靜估計就是大量糜螋匆忙從骷髏身上爬過時弄出來的。這具骷髏在這里像是有段時日了。身體骨架卻是擺出一個古怪地姿勢。兩只臂膀的骨頭散落在身體四周,已經(jīng)無法分辨死前是怎樣的擺放,兩腿則一腿跪坐墊于股下,一腿向前筆直地伸直。而身體上部就貼在那筆直伸出的那條腿上,如果再加上手部動作,那簡直就像在練瑜伽一樣。我雖然沒有作過這個動作,卻知道這樣對腿部的韌帶伸展性要求是極大的。
一個人為什么會以這樣的動作坐在這里,又是因為怎樣的原因而死去的?看這動作,絕對不可能是被野人襲擊致死的。完全沒有搏斗的跡象。如果是被糜螋毒所毒死,那為什么死前又要擺出這樣的姿勢出來?難道是被糜螋的聲波所擾亂發(fā)狂至死?可是仔細看了又完全不像。雖然已經(jīng)看不出面部表情,卻總覺得這人坐姿安詳寧靜。好像就這么坐著,便死去了。更何況,那可以下詛咒的女巫早已經(jīng)死了百八千年了。還有誰能操縱這些糜螋呢? 難不成這人是那女巫還在的時候就給咒死的?看著那骷髏頭骨蓋上空洞的眼洞,我愈發(fā)地覺得這個地方的詭異。忍不住征詢地去看何睿。何睿卻是一個跨步,走近了那骷髏。我心里雖然害怕,卻不敢離了何睿的身邊,只能貼著他的胳膊也跟著走了上去。
只見何睿伸手拿過了那骷髏身邊的一個包。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骷髏身邊還散落了一個包。里面的東西倒是很現(xiàn)代。有一個長相古怪的盒子,壓縮餅干,有指南針,登山鎬等戶外專業(yè)裝備之外,居然還有一把手槍??吹侥菢專乙谎劬驼J出來了,這是一把QS92式9毫米手槍。
看到槍我就立刻想到盜獵的。不過,墨脫這邊也沒有什么藏羚羊,要盜獵也不可能鉆這個山洞洞里盜獵。眼前這人也更不可能是什么老美來國內(nèi)探險。這種槍全長190毫米,彈匣容彈15發(fā)。最重要的,這是把國產(chǎn)槍,當時,我國研發(fā)出來的時候,轟動了一片,好處就在于這把槍的射擊精度高,射彈散布小其火力持續(xù)力增加,在25米距離上對目標射擊,散布大圓半徑僅為65毫米,小圓半徑不足24毫米。你想,有哪個老美來中國探險狩獵什么的,不都是帶自己在老家時候用的槍呀。在中國這地界上,哪個老外能這么能耐找到渠道整一國產(chǎn)槍帶身上探險。再怎么說,也不合情理呀。并且,這把槍是1990年研發(fā)出來的,也就是說,我們面前這架骷髏是90年代后的人了。像我這種只知道泡茶社,逛金鷹的小資女會知道這種軍事資料,只是因為何睿是個軍事迷,以前,我上他家玩,一看他翻什么網(wǎng)頁,越翻越亢奮,兩眼放綠光,哆嗦得跟打擺子似的,就知道他一定是在上軍事網(wǎng)頁。耳瀆目染,多多少少也知道了點這些。果然,何??吹竭@個槍立刻眼里一亮,趕忙又埋頭去包里翻了翻,還真的讓他翻出了一個沉甸甸的彈匣。看到這個沒有用過的彈匣,我更肯定自己的猜測了。這個根本就是個沒有作任何抵抗和搏斗便平靜地死去了的人。
確定這槍的主人是中國人,我就立刻想到了警察叔叔。覺得,在國內(nèi),需要帶槍的也就那么三種人,罪犯,國外的探險家還有警察叔叔。我思想單純,總覺得,真正能帶把槍滿中國轉(zhuǎn)悠走的一定都是官方許可的正義人士。以前看的什么警匪片立刻就跟過小電影似的在我腦里鬧鬧唧唧地放映了,什么某大蓋帽警察叔叔追查販毒集團到這個山洞,與歹徒周旋了三天三夜,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一顆子彈都還沒有來得及放,就先被歹徒用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迷惑了,然后就此含笑長眠于此。
我剛要跟何睿說什么,眼光卻被何睿從包里翻出的一本小本子給吸引了。 何睿好像對那槍更感興趣,把那筆記翻了兩下就丟在了一旁,回頭又去擺弄那個槍了。我上前拾起那小本子,隨手翻了兩下。是本日記本。里面內(nèi)容寫得不多,后面的空白頁還被扯掉了很多,內(nèi)容也只寫了十幾頁便停住了。翻去最后一篇日記,日期是1996年8月20日。果然與我猜想得差不多,這個人是90年后才來到這個山洞的,還是個中國人,日記本上寫的也都是中文。我匆匆翻了一下,正要細細從前面讀起的時候,就聽阿凱他們在石頭外面喊我們,靜微,何睿,你們上哪去了,怎么還沒好呀?我聞聲正要回應(yīng),何睿卻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手從那個包里撥拉了一些東西到我包里,并把那槍連帶子彈一并塞進了懷里,示意我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們。我心里雖是一陣疑惑,不知道為什么要瞞著阿凱他們,卻因為相信何睿,也就順從地點點頭,手忙腳亂地幫他把那些東西一并往他的包里揀。慌亂中,那本日記本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趕忙拾起來,正要塞進懷中,卻瞄到了日記本上第一頁的名字??吹侥侨齻€字的名字,我腦袋一炸,手腳都冰涼了起來。
那日記本上赫然寫著三個字,余純順。
我一看到這個名字,腦袋就亂哄哄地,什么也不知道了。整個人傻了似的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半晌。提到余純順,驢友里面可能沒有不知道的。我雖然很少玩戶外,卻很喜歡看書,什么散文詩詞小說八卦什么都看。余純順的游記我也看過。我雖然沒那體力玩穿越大漠,但我的精神是永遠堅定不移地支持著驢友徒步事業(yè)的。就記得以前的那段日子,在家里,臉上敷著面膜,吹著空調(diào),要多小資有多小資地躺我那沙發(fā)床上讀他的游記,邊讀邊感慨,看看人家這精神!看看人家這執(zhí)著!然后便夢游似的跟葉婷吹,羅布泊就是太遠了,哪天要是我也有時間了,我也去沙漠走一趟,背兩樓蘭美女回來。葉婷白了我一眼,得了吧你!就算把沙漠搬你家跟前,開輛坦克來接你,你也不帶下樓的。還徒步?騷包吧你!
話雖這么說,可那陣子,我可是崇拜余純順崇拜得半死。余純順剛死那會,我還天天早上在我家浴室里扯著嗓子亂嗷嗷,慷慨激昂得牙膏沫子噴滿地,啊!巨人呀!你總是倒下的太早!這是中國的悲哀,還是世界的損失。這么嚎了半個月,終于在某天早晨,給我那忍無可忍的老娘一手牙缸扔了過來,自此世界的清晨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
所以,一說起余純順,我是再知道不過了。這個長滿大胡子的上海男人,徒步穿越西藏無人區(qū),訪彭加木足跡。余純順在驢友心中就是壯士,是雷鋒,是楷模,反正驢友心里想的,他都做了,驢友們心里想到?jīng)]敢做的,他也都作了。驢友們連想都不敢想的路,他更是開著11路浩浩蕩蕩地過去了。賣了房子,賣了家具,家徒四壁,就為了買裝備徒步。順便值得一提的便是,他生前,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機會能夠徒步穿越墨脫。后來,96年6月份,他背了包啟程去了羅布泊。原因也挺簡單的。就是為了打破6月中旬不能走羅布泊的說法。結(jié)果,人終究還是掛在了羅布泊。
可是,那是在羅布泊呀!一個在新疆一個在西藏。
這兩個地方可差了十萬八千里呀。而且,日期我如果沒有記錯得話,他死亡的日期應(yīng)該是在當年的6月12號。余純順本人行走8年之間,留下了百萬字的日記,可獨獨進羅布泊的那次,沒有留下只字片語。還與彭加木成了羅布泊的兩大迷。而現(xiàn)在,我居然在這里看到了余純順本人的臨終日記,而且,日期還明明白白地顯示著8月20日!中間足足差了兩個多月哪!我打了個寒顫,難不成這余老先生精神不死,夙愿未還,于是特地借尸還魂又跑來墨脫玩徒步?后來愿望實現(xiàn)了,他老人家也得到滿足了,就這么坐姿安詳?shù)厣炝耍?/p>
正在我腦中思緒千回萬轉(zhuǎn)地上下轉(zhuǎn)了幾十道彎的時候,何睿也發(fā)現(xiàn)了我的臉色不太對勁。他停下了手,湊過來看我手中的日記本,當他看到那三個字的時候,也是臉色一變。我知道,他心里想的跟我此刻想的一樣。這個洞已經(jīng)不止是一個山洞那么簡單了。古代的蟲物,神秘的野人,早已逝去的探險家。這一連串的事情,已經(jīng)顯示,這個洞里透露的古怪已遠遠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了??墒牵蝗菸覀兌嘞肓?。大冷他們那邊就又開始催促了。我連忙隨手把日記本往懷中一塞,跟何睿一并走了出去。只見所有的人正盤坐在地上討論到底下一步該怎么辦。何睿把我沉甸甸的包背在了背上,挨著巴銀坐了下來。我把手上的碘酒瓶遞給了阿凱,也順勢就挨著阿凱坐了下來。
剛坐下來,就聽阿凱說,現(xiàn)在我們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xù)找出口,還有一個就是回到起點等人救援。。。。。。
阿凱還沒有說完,大冷就立刻一拍大腿,奶奶的!當然是繼續(xù)往下走了?,F(xiàn)在老子渾身涂了碘酒,別說糜螋了,就是糜螋它奶奶出來,老子都不怕!說著,大冷便激動得要站起來出發(fā)了。
這時巴銀猶猶豫豫地開口了,可是剛才趁著空檔,老劉他們也都四下勘察過了,這哪兒都沒有什么出口一樣的機關(guān)在。我們也只能回頭了。
碘酒已經(jīng)傳到了老劉這里。只見老劉一邊接過碘酒瓶,一邊清了清嗓子,也開了腔。他邊像擦花露水似的往胳膊上擦碘酒,邊緩緩悠悠地說,其實,我覺得,我們應(yīng)該再仔細四下看一遍。我總覺得這個洞有些古怪。事實上,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我們這一路走來,那甬道的走勢是在往上走的。
往上走的?我失聲叫了出來。這怎么可能???!
我仔細一回想,確實,這一路,雖然時有下坡,可是大部分時間我們都是傾著身子順著那條彎彎曲曲的甬道在向上走??墒?,這根本就不可能呀!我們雖然是倉惶間進了山洞,不知道自己的具體位置在什么地方,可是,大概的方位還是有數(shù)的。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我們進入的這個洞口的位置應(yīng)該是在靠近山頂?shù)牟课?。我們從山頂下來,離我們遇到龍卷風只走了進半個小時的路程,如果換算成米的話,山洞距山頂?shù)拇怪本嚯x頂多也就200米。也就是說,如果這個甬道真的是在上坡的話,我們從這個山洞口一直順著甬道走的話,也應(yīng)該早就應(yīng)該在半個小時之后就因為到了山頂而沒有路了。可是,看看時間,我們已經(jīng)在那條甬道里走了將近4 個小時的路程,卻還沒有到頂,而且還看到了這么大的一個穹頂洞。我估算了一下這個穹頂洞到地面的距離至少有二十層樓那么高。加上我們剛才在走上坡路的那段路,無論如何,路程早就超過了洞口到山頂?shù)拇怪本嚯x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我們剛才走的都不應(yīng)該是上坡路。
我詢問地看向剛才走在最前面的大冷。黑暗中,人對周圍事物的感知與判斷力也許會出現(xiàn)誤差,剛才,大冷拿著手電走在了最前面,路的情形他看的應(yīng)該是最清楚的。大冷見大家都詢問地看著他,便立刻點了點頭道,嗯,確實,剛才我拿著手電筒走在最前面的時候,道里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雖然有時候是在下坡,不過大部分時間,那路確實是在上坡。
一時間,每個人都沉默了。
阿凱試探地說,也許,是因為地磁的作用。西藏這里資源豐富,沒有被完全開采,也可能是有礦產(chǎn)。一開始進洞的時候,不就是沒有信號嗎?那個說不定就是因為有地磁作用引起的。
大冷立刻搖了搖頭,他曾在廣西空軍當過雷達兵,對電磁波多少了解些。他說,如果真有磁力作用,也只是針對車子等金屬物品,而不是人類的感知。而且,我在當兵的時候有過深刻體會,如果真的有強有力的磁力作用,人在幾十米距離之外就會有臉上有微物拂過的感覺。可是,剛才走那條甬道的時候,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也許是視覺誤差?我想了想,也提議道??闪⒖叹捅焕蟿⒎駴Q掉了。
他解釋說,如果是視覺誤差的話,那么就應(yīng)該只是大冷一個人感覺在上坡而已,因為只有他才看清了甬道里的情形,其他跟在后面的人都無法看到前面的路況。因為沒有參照物,我們這些走在后面的人,真正拿來判斷我們在走上坡路是靠我們自身行動時采取的姿勢。我們通過甬道時,采用的姿勢都是上身前傾,一只腿往前邁,另一條腿在后支撐身體前進。這樣的姿勢,再怎么說也是在上坡的時候使用的呀。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卻又總覺得哪里不對。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腦中飄忽不定,明明就在那里,我卻無法一把抓住一樣。我想得有些頭痛,眼神又忍不住飄去剛才我擦碘酒的那塊石頭。想起那石頭后的骷髏,那奇怪的姿勢,覺得這洞中的謎接踵而來,我們卻一個都沒有辦法解釋。
這時,只見何睿撣了撣身子,站了起來,卻好像什么事都沒有似的,淡淡地說,討論這些也沒有用。我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到底要怎么樣才可以出去。
看他那副淡然寡心的模樣,我突然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你這個臭小子突然出現(xiàn)在機場,我現(xiàn)在又怎么會在這個鬼地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好想念我那柔軟的床呀!我昏頭昏腦地想,我臨走時候,就應(yīng)該去買了那只看中的Gucci包。不知道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被人買走了,那可是限量版85th Gucci呀!如果我現(xiàn)在沒有參加這個什么勞什子墨脫徒步穿越,現(xiàn)在我人還在南京開著我的小本田熱情洋溢地奔馳在社會主義的紅磚路上呢。就我這破爛身子板,爬個紫金山都能累得只剩半條命的懶人,怎么就這么不自量力地屁顛顛地跟過來了哪?
突然,我腦中一閃!破爛身板。。。累得只剩半條命。。。。
不對!
我猛地站了起來。瞬間恍然大悟!從時間上來算,我在窄道里走了幾個小時,居然完全沒有累的感覺!反而很輕松!就好像有什么人在后面推著我往前走一般輕松。大冷他們是資深驢子,所以也許無法察覺其中的差異,可是對于我這種足不出戶,出門便坐車的人來說,連續(xù)長時間走4個多小時的路,還是在爬坡,卻完全不會覺得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就是說,這條路根本就不是在上坡!
我越想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刻迫不及待地跟在場的眾人說了。 只見,老劉沉吟了許久,搖了搖頭,肯定地說,這條路確實是在上坡。只是,為什么,你會覺得不累的原因應(yīng)該另有其他。。。突然他一拍大腿道,這是萬有引力!
我一聽,腦子有點發(fā)脹,覺得老劉要開始跟在大學(xué)里似的開課了。
果然,他神采奕奕地站了起來,把手勢撒得天女散花似的開了講,說白了,這就是因為萬有引力。萬有
引力是由于物體具有質(zhì)量而在物體之間產(chǎn)生的一種相互作用。它的大小和物體的質(zhì)量以及兩個物體之間的距離有關(guān)。物體的質(zhì)量越大,它們之間的萬有引力就越大;物體之間的距離越遠,它們之間的萬有引力就越小。說起這個萬有引力,就要感謝中國偉大的教育制度,想著我自打上了學(xué),什么沒背過。那些個老師完全不擔心祖國花朵的腦容量一樣,啥都讓我們背。什么出師表,木蘭詩,元素周期表, 草履蟲有口無肛門,Xiao Ming likes to eat cake, Xiao Hong doesn’t like to eat cake,溫帶大陸性氣候最高溫幾月最低溫幾月。尤其是中考高考題海題庫題典什么的,上面的東西那可是整本整本地背。我小時候那個乖呀。老師說的話跟神諭似的,叫干啥就去干啥,那時腦子也好使,記憶好,讀幾遍就一直記著了。結(jié)果,整得自打我高中畢業(yè)上了大學(xué)后,腦子就利用過度,跟飽和了般,啥事都不往腦子里去了。整天除了吃跟睡,也就記得那些什么中考寶典高考題庫了。所以,牛同學(xué)的定律理論,我都背的一清二楚,簡單一句話,如果物質(zhì)結(jié)構(gòu)的密度越大,則引力越強。也就是說,我感受到的那股把我很輕松的推上坡的力實際是一股拉力,也就是吸引力。那么照老劉的說法,這個甬道附近應(yīng)該有一個質(zhì)量密度很大的物質(zhì)存在,這樣才制造出了一個很強的吸引力,把周圍的東西包括我們往它那邊拉。所以,我才在走上坡路走了這么長時間也不會覺得很吃力。
老劉說,其實,平時在日常生活中,這個現(xiàn)象也是到處存在的,只是因為我們存在的空間中鮮少有質(zhì)量密度大到如此程度,能如此明顯地讓人感覺到這股吸引力的存在。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質(zhì)量密度都很大的物質(zhì),就應(yīng)該是我們現(xiàn)在存在的這個洞穴。
我仰頭一望我們現(xiàn)在身處的這個洞穴。吸引力居然能大到如此地步,那不是快趕上黑洞了?想到黑洞,我突然渾身一顫,那不就是說,這個洞能跟黑洞一樣,把一切物質(zhì)往洞里吸。那么,那些已經(jīng)在洞里的東西呢?這么大的吸引力,我們還能出去嗎?難不成我們就真的困在這里了?我詢問地看向老劉,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立刻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目前為止,我們都還沒有做任何離開這個洞穴的嘗試,所以,具體這個洞的密度是不是真的跟黑洞一般大,它的吸引力究竟大到怎樣的程度,我們沒有儀器,都不好判斷。唯一的判斷方法就是,我們找到一個出口試著走出去,要么就是再順著剛才來的路一路再走回去看看。
這時候,就聽巴銀在不遠處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叫了起來,大家快來看!于是,一群人立刻圍了上去。
原來這巴銀漢語不是很好,更沒讀過多少書,也聽不懂我們剛才說的什么萬有引力,看其他人都聽得全神貫注,自己覺得無聊,便趁著這個空檔找了塊地方準備抽根煙,解個手,方便一下。就在他往墻根前一站的時候,那些層層疊疊附在墻壁上的糜螋聞到了巴銀身上的碘酒味,紛紛往墻的上半部分退去。適才,老劉他們探查的時候,只是拿著手電沿墻根走了一圈,那糜螋不怕光,通體發(fā)亮,更是擋住了人的視線。老劉大冷他們身上那會還沒有上碘酒,而那墻壁又被成千上萬的糜螋跟老房子上的爬山虎似的蓋得嚴嚴實實的,一無所獲也是正常的。這會兒,只見墻根一人多高的地方裂開了一個口一樣,空出了一塊巖壁,下面的東西便顯現(xiàn)了出來。
只見那墻上赫然呈現(xiàn)的是,古代壁畫的一部分。那洞穴的墻壁也是跟外面的甬道一般,跟貼墻紙似的貼了一層上好的純天然大理石。我一邊看一邊嘖嘖地嘆,這得多少錢,多少石頭呀。只見那冰徹晶亮的大理石在糜螋茵茵綠光的身體的照映下,顯得妖異亮眼,那景象就跟小時候在哈爾濱松花江邊上看冰燈似的壯觀。在光亮的流動下,那石頭和石頭上的畫就跟活了似的,流光溢彩,美得不行。
壁畫是直接涂抹在大理石上面的。顯露出來的那部分只是畫的一段。顯然,由于墻壁上的圖過于巨大,遍布了整個洞穴的墻壁,所以只是露出來了這一小部分,雖然,無法辨識整副畫到底是什么內(nèi)容??墒牵皇沁@顯露出來的一小部分,也讓我們百思不得其解。我們最先看到的是一個人的腳部和其衣服的長長的下擺,接著再往上,便是那人的上半身,到了胸口處再往上,便盡數(shù)被糜螋蓋得什么也都看不到了。單是從我們看到的部分來看,圖案的筆觸明顯流暢清晰,不知在這里存在了究竟有多久了,顏色卻一點都沒有脫落的跡象,一如畫上去的初始般自然真實,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石器時代人類所留下的那種線條生硬簡單的涂鴉。最令人驚訝的是,這圖上的人物衣著完全看不出屬于任何朝代的,服飾奇怪獨特。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畫中人的袖子。中國上下五千年,朝代變遷,制度改革,服飾也隨著歷史幾經(jīng)演變,可是,無論花樣取材穿法如何變化,卻有一樣?xùn)|西被保持了下來,那便是一個衣服的袖子。雖然,袖子幾經(jīng)修改,袖口的寬大程度會隨職業(yè),場合,朝代的變化而變化,寬窄亦會有很大的變化,但,中國歷史上,卻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如此緊窄束袖的服飾。那袖子如同京劇中的水袖卻又比水袖更寬大般,自手腕處收緊一圈后,便開始順著手掌往下如同荷葉般飄逸散開,長長地拖曳至地,人的手指動作藏在袖中完全無法看清。
阿凱走上前,靠著墻壁舉起胳膊像趕蒼蠅一樣假勢揮了揮手,聚集在人物頭部的糜螋便又往上爬了一段。這時,這畫中人的頭部也便露了出來??吹侥钱嬛腥说哪槻?,我心中便立刻浮起了一絲詭異的感覺??墒蔷唧w哪里奇怪,我又說不上來。
畫中是個女子,只見那女子是東方面孔,長發(fā)飄飄,眉清目秀,笑容飄渺,一副仙風道骨的氣勢。按理說,這樣的容貌絕不該讓人覺得脊背發(fā)涼。偏偏,我看到了那女子的臉部,心就開始狂跳不止,寒毛直豎,卻又說不出究竟哪里異樣。
老劉也咦了一聲,面色奇怪地走上前幾步,扶著眼鏡仔仔細細地觀察那女子好一陣子。直到臉都要貼到那大理石上面了,他才輕聲說,這幅畫好生奇怪呀。許久沒有出聲的阿凱此時終于發(fā)話了,他皺著眉頭語氣甚至有了些急迫,老劉,這畫怎么了?
老劉直起腰來,一手指著那女子的腳說,你看,這女子的腳。
大家的目光都順著老劉的手指望去,只見那腳細膩端莊,一只腳從正面踏出,略微提起的衣擺遮不住腳踝,甚至可以看到帶在上面精巧的首飾。另一只腳則隱于衣內(nèi),腳趾尖尖從長長的下擺處微露一點。畫面生動活潑,動態(tài)感十足。
老劉說,這幅畫奇怪就奇怪在這里。從美術(shù)史來說,人們對人物的描繪可以從三維立體的角度去刻畫,據(jù)我所知是從歐洲的文藝復(fù)興時期才開始起步盛興起來的。在那之前,畫家們對人物的描繪都只能局限于二維畫面。。。。。。
老劉還沒有說完,大冷就嚷嚷起來,什么二維三維的,老劉,你這知識分子要做報告我是管不著,可你說話欺負我這個貧下中農(nóng)就不對了。阿凱他們都是文化人,聽得懂你在說什么,但巴銀跟我可就一點都聽不懂你在講什么了。你揀點簡單的說行不?
老劉安撫般地拍了拍就站身邊的大冷,微微一笑,其實我剛才說的很簡單,你只要是看過埃及的古代壁畫就知道我說的二維和三維的差別是什么意思了。古代埃及的壁畫上的人物都是側(cè)面像,臉是側(cè)面的,身子是正面的,而兩條腿也是一前一后側(cè)面的,所以給人看上去感覺會覺得很別扭,就是因為沒有立體感。古人繪畫不懂怎樣利用陰影和透視,所以畫出來的人都只有側(cè)面,正面這兩面而已,正面立體的效果往往都很難表現(xiàn)出來的??墒?,這幅畫,完全不是這樣。
他點了點那個女子的上半身,你看,這里,從剛才腳部的描繪,已經(jīng)證明,利用這個大理石的凹凸不平與透視的比例刻畫,畫的作者已經(jīng)完全沒有問題展現(xiàn)三維的空間,可是,她的上半身,卻非要只畫一個側(cè)面的胳膊。不僅如此,她的臉卻是正面對著我們。你們自己跟著擺一擺這姿勢就會知道了,如果要一個正常人,上半身側(cè)著,下半身卻正面站著,臉也如此完全正面擺放,就簡直就像是轉(zhuǎn)一個三層的魔方似的,上下兩層不動,只有中間一層轉(zhuǎn)上90度角,這種動作對人的肢體結(jié)構(gòu)來說,是非常高難度的,幾乎不可能完成。而這個女子,卻笑得如此坦然自如。所以,我才會覺得奇怪呀。
果然,聽老劉這么一說,大家似乎也都注意到了。
這時阿凱伸手拉了一下何睿的袖子,何睿似乎也會意到了什么,立刻跟阿凱兩個人一左一右貼著大理石墻壁在這洞穴里一溜小跑繞了一圈。頓時,就像是舞臺開演了,要起幕一般,那些糜螋爭先恐后地往上讓出了洞穴墻壁上一人多高的位置,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個熒光幕布緩緩在夜空中升起,后面一片潔白晶瑩的舞臺就此顯露在人們面前一般。讓人的心情忍不住緊張激動起來。這時,大家看到了更多的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先入眼的便是眼前這組表現(xiàn)某種儀式的組畫。畫中,一組一組的人都手捧著蓮花,其中有男有女有站有坐,排在這個女子的面前,他們身上穿著都與那女子的裝束無異,服飾亦不分男女。那些坐下的人,他們坐的方式也很特別,一只腿向前筆直伸直,一只腿疊坐于股下,與剛才我在石頭后面看到的余純順死前的坐姿完全一樣。他們都面帶笑容,身戴精巧奢華的首飾。畫中完全隱去了對周圍環(huán)境的描寫,簡直就像是故意不想讓旁人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一般。
更值得人注意的是,很顯然,這畫是按照人的真實比例來畫的,所以,這些個人身上的細節(jié)才會如此真實細微。但是,如果這幅畫是寫實的話,那更奇怪了。因為,這些人的身高從比例上來看,已經(jīng)完全超過了2米以上。可是中國古代記載中,從來沒有提過有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種族的人是如此高大,簡直就像是巨人一般。我瞄了一下大冷,他是我們這邊最高的人,大概有1米85 的樣子,可是,這會他站在這些人面前,居然還比他們矮上大半個頭。其他的組畫還有人們歡慶盛典,日常耕作等日常生活場景的表現(xiàn),只是,這些畫中,無一例外地無論是那些人擺出了何種動作,人的關(guān)節(jié)扭曲一律極為嚴重,轉(zhuǎn)動幅度也超乎我們現(xiàn)在常人的范圍之內(nèi)。
那身體結(jié)構(gòu)仿佛已經(jīng)完全不是人類所及了。
此時,我心中的疑惑已是越來越多了。這里,究竟是用來做什么的,在這個墻壁上留畫的,又是怎樣的人?為什么明明死去的余純順卻還會在這里出現(xiàn)?明明是在走上坡路,為什么,到現(xiàn)在卻還沒有走到山頂?而這些成千上萬的糜螋和如墻紙一般的大理石墻壁又是怎么一回事?正在大家細細端詳畫的時候,巴銀表現(xiàn)出對這些東西沒有絲毫的興趣,只見他到處走動察看,沿著墻壁仔細搜尋像是在尋找什么。忽然,就聽他驚喜地叫了一聲,找到出口啦!
眾人一聽出口,也都顧不上那副畫了,都喜出望外地往巴銀那里跑去。是呀!只要趕快能出去這個鬼地方,誰還管你到底是怎么古怪了!想到馬上能出去了,我也立刻喜顛顛地一路小跑沖到了巴銀跟前。到了面前才發(fā)現(xiàn),原來所謂的出口不過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長方形大理石塊可以活動地鑲嵌在墻壁上。不仔細拿手電筒照著看,根本看不到石塊和周圍墻壁相契合聯(lián)結(jié)的那些縫隙,當然也就發(fā)現(xiàn)不了這個石塊的存在。可是,就算把石頭扒下來,這么點小的缺口,別說大人了,就是兒童也鉆不過去呀!
眾人有點茫然,面面相覷了半天,誰也不知道說什么是好了。
突然,大冷一個蒲扇巴掌對著巴銀的腦袋就狠狠地拍了下去,他奶奶的,這就一個破石頭,你瞎嚷嚷什么出口出口的,害老子白高興一場。大冷力氣大手勁狠,巴銀被他暴了個板栗,立刻疼得五官都皺了起來,捂著腦袋哎喲哎喲地叫喚了半天。他急急忙忙地辯解道,不是不是,你敲敲看這墻壁!原來這巴銀雖然膽子小了點,心倒是很細??吹搅诉@處機關(guān),也沒有敢貿(mào)然動手去取下石塊,用手中那皮實的三防電筒圍著那石塊試探地敲打了一圈。這一敲,便發(fā)現(xiàn)了問題。大冷疑惑地看了巴銀一眼,倒也按照他所說的,接過手電筒,往墻壁上磕了兩下。這才發(fā)現(xiàn)這墻壁原來是空心的。這么一敲果然,便聽到那邊傳來的聲音空蕩蕩的,不像剛才在甬道盡頭敲得的聲音那么沉悶實在。
聽到這聲音,眾人都立刻大喜。
這墻壁后面有門路!
大冷更是迫不及待了,一擼袖子,兩手左右各一吐一口唾沫,中氣十足地吆喝道,誰來給個工具,我來把這塊墻給砸開!
阿凱一聲輕笑,我們又不是專業(yè)登山隊,誰會帶那種東西來徒步呀。
大冷一想也是,犯了愁似地盯著那石塊看了半天,突然一伸手就把那大理石取了下來,端了手電筒,伸長脖子往里面望,里面果然是一條長長的甬道,跟適才我們走來這個洞穴的甬道一般,兩邊也都鑲了一層白花花的大理石。大冷正要把手伸進那個缺口,要使蠻力像拉門一樣把這堵墻拉開,卻聽遠處傳來嗚嗚的風聲,立刻一股陰風從缺口處呼嘯而出,力量之大,大冷被沖了個踉蹌,往后連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wěn)。那風聲好似吹哨,遠遠地,悠揚地便沖進了這個洞穴,在空中盤旋了幾回,反復(fù)回蕩在這個晶瑩空曠的山洞中。原先老老實實附在墻壁上的那些糜螋聽到那連綿不絕的風聲,也似乎接到了什么信息一樣,紛紛活躍起來,一層一層地,邊劇烈地抖動著翅膀,邊猶如潮水般從墻壁上向地面上涌來。這里成千上萬的蟲子翅膀振動發(fā)出的巨大聲響跟寺廟中和尚念經(jīng)似的,翁翁聲一片。
一聽這動靜,阿凱立刻一聲低吼,不好,扭頭便往剛才我們進來的甬道跑。
看阿凱這么一跑,眾人也都紛紛扭頭開始跟著往回跑。我跑了一半,一回頭,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氣。只見,原先給糜螋遮得嚴嚴實實的巖壁此刻開始一片片地顯露出來,先前看不到的圖畫,也一并呈現(xiàn)。
整個洞穴都墻壁都布滿了壁畫,那些畫完全地展現(xiàn)了一個未知國家的泰平盛世,有人歡歌,有人跳舞,有人耕種,有人打獵。伴著糜螋的照耀,畫中描繪的一切活動在大理石的凹凸不平的陰影中更是顯得神秘自然,如同是懸浮在浩瀚的飄渺星空中一般,那些人的身影在空中遙遠迷幻,讓人震撼不已。
我一回眼,又看到那骷髏散落的地方,這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方才我擦碘酒的那塊石頭的后上方居然也有一個同樣大小的長方形大理石缺口,只不過,上面鑲嵌的大理石已經(jīng)不知被誰取了下來,不見蹤影。再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那些墻壁上,在一人多高的地方,大大小小居然有十多個這樣的大理石口。
何??次以脚茉铰詈缶尤煌O履_步愣在那里,出了神地望著墻壁,立即又轉(zhuǎn)身跑了回來,他一把拽過我的胳膊,力氣大得我眼淚差點都出來了,也終于回了神,跟著他踉踉蹌蹌地鉆回了那個甬道。我跟何睿剛一進甬道的缺口,大冷和阿凱等人就一擁而上,將大理石推回了原先的缺口。把糜螋給死死地堵在了外面。
何睿說,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那蟲子不知道怎么的,可以攀過墻壁的縫隙進到甬道來,剛才我們在這個甬道的時候,大冷就被已經(jīng)被糜螋蜇過一次了,現(xiàn)在難保時間長了,那些蟲子不會爬過來。而且,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那蟲子看上去好像比剛才兇猛了一倍,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才好。說完便帶著大家往前走。
老劉跟在后面輕輕地說,是詛咒。剛才,有人念咒了。
老劉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大家都聽見了。眾人不由地目瞪口呆。念咒?剛才在那個大洞穴中除了我們幾個哪里還有什么人,難不成,真鬧鬼了?
巴銀又開始哆嗦了,雖然腳下步伐沒有停下,但說話聲都變了,我就說這洞是山神洞,不能進,進了惹怒了山神,現(xiàn)在山神下咒了,咱們誰也別想活著出去了。雖然巴銀說的山神,我們到現(xiàn)在誰也都還不相信,但是這洞里的奇怪確實讓所有人心里都已經(jīng)起了毛。最讓人擔心的是,盡管不知道到底為什么會有人下咒了,但是,那些蟲子被操縱了起來卻是事實,想起老劉先前說的糜螋發(fā)出的聲波會擾亂人的腦電波思維,人人現(xiàn)在臉上都帶了愁容,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只想趕快離開這個邪門的地方。
一伙人往前面走的時候,我心里還想著剛才有人下咒的事,屁顛顛地湊到老劉身邊,問他,老劉呀,你說有人念咒,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按理說,剛才我們繞著那洞穴那么一圈,都沒有看到什么,要是有人站那邊下咒,怎么我們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老劉說,丫頭,其實我剛才就想說,那下咒的根本不是人。
我一聽不是人三個字,寒毛都豎了起來??逯粡埬?,慘兮兮地跟老劉說,老劉呀,我最怕什么好兄弟這種玩藝了,您老要是準備給我講鬼故事,那我還是不聽了。我承受能力還沒那么強呢!
老劉聽我這么一說,也笑了,道,別慌,雖然我說不是人,但是也沒有說它是鬼。
我聽不是鬼又來了興趣,豎了耳朵接著往下聽,老劉看我來了興趣,也覺得挺滿足地,又開始手舞足蹈地給我開起小灶講起課來:其實,據(jù)我猜測,那女巫下咒本來用的便不是語言,而是一種機關(guān)。你還記得當時,大冷把那大理石拿下來的時候,一陣強勁的陰風從墻壁后面的甬道穿越而出嗎?我連忙點了點頭,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那風便是以太風。
我聽了一愣,啥叫以太風呀?
老劉語氣有點得意,賣弄學(xué)問似的道,這個嘛,其實呀,在至今,這以太風這東西還是一個很有爭議的話題的。有人說它存在,有人說它根本不存在。以太風,說簡單點,就是以接近光速穿入地球內(nèi)部的風,速度比地面上任何一種風速都要來得快。這種風往往在地球內(nèi)部只受到很小的阻礙,很容易就達到連貫而速度不減的程度。剛才,我們看到那墻壁后走廊一樣狹長的甬道就是造成這以太風的必要條件。其實,以太風在古代便早有記載,只不過,把這風給神化了,說這風便是燭陰的呼吸。在《山海經(jīng)》中的海外北經(jīng)就有云:鐘山之神名曰燭陰,視為晝,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糜螋與人類的聽覺系統(tǒng)完全不相同,又經(jīng)過女巫的訓(xùn)練,可能對這種風刮過甬道的聲音十分敏感,聽到風聲便如同聽到女巫下咒一般,所以,就算那下咒的人不在,只要有人拿下那塊石頭,讓以太風從那缺口竄出, 糜螋也會開始摩擦翅膀發(fā)出聲波。而且,大理石是有放射性的,根據(jù)我的判斷,有人把成片的大理石砌在這巖壁上,想來也是為了要加強糜螋所發(fā)出的聲波,這么看來,制造這洞的人下了鐵心要讓進來的人都死在這里。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難怪剛才我回頭看到那墻上有那么多大理石填上的口子,原來那些口子都是一個個兇險的機關(guān)。想到余純順背后的那塊缺口,我想他也一定是以為找到了出口,動了那大理石塊,結(jié)果驚動了糜螋,不知道為什么卻沒有來得及跑掉,被糜螋制造的幻想所害,才能坐在那里擺出那么奇怪的姿勢吧。再加上在那個洞里被那么多糜螋上了身一頓狠蜇,我只是想了想也一身寒毛豎了起來。也不知道,他臨死前,腦中出現(xiàn)了什么景象。到底是什么人,這么歹毒地布置了這些個機關(guān)不讓人繼續(xù)探察?難道這洞里真有什么不能見人的東西?
想到這里,我便忍不住伸手去摸懷中的那本日記,不知他究竟是為何來到了這里?
這時,阿凱也開口了。他語氣有點猶豫地說,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原先那堵?lián)踉诒M頭的大理石墻壁已經(jīng)被我們甩在了后面。
阿凱這么一提,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剛才甬道盡頭那堵潔白晶瑩的大理石墻壁居然已經(jīng)到了我們身后。因為這條甬道與剛才的甬道看上去一模一樣,完全無異,所以我們也都沒有怎么注意。現(xiàn)在阿凱一提,大家伙才發(fā)現(xiàn),其實,這個甬道比剛才那條明顯的寬敞很多,已經(jīng)可以容納兩個大人并排行走還綽綽有余。而原先那堵厚實的大理石墻,本是在左手邊的,現(xiàn)在,果然也是換到了右手邊,就像我們不知怎么地就繞了過去站到了石墻的后面一般。莫不是剛才我們?nèi)∽吡舜罄硎?,觸動了什么機關(guān),所以,那墻壁才會往前移,露出后面的甬道口。畢竟,剛才倉皇逃命之間,誰還顧得上去看那甬道跟剛才的甬道有何不同呀。雖然剛才那股以太風名字聽上去有點奇怪,不過,既然這里有風,就說明有出口,能出去,想到這一點。我有點像揀到百萬人民幣似的,一時間喜滋滋地。確實,雖然,不知道到底觸動了什么機關(guān),為什么會突然間就冒出一個出口來??墒牵@樣總算有路可以接著往下走了,也許這么再走幾步,就能出去了。
我樂觀地想著,腳底下也輕松了起來。
我一輕松就開始抽風起來,在暗道里顛啊顛的,來回蹦跶,就跟馬戲團里的大猩猩似的,一路走下來唧唧嗷嗷得不消停。
大冷撇了我一眼,擠眉弄眼地對我說,丫頭呀,可別放心得太早,我看這洞稀奇古怪的,指不定,等一下又蹦出一野人來把你背回去做媳婦兒。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一臉嚴肅地教育大冷,大冷呀,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毛 教導(dǎo)我們,我們的同志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剛才我們不是打敗了那什么野人了嗎?那什么糜不是也給我們遠遠地甩在了革命事業(yè)的最末端了嗎?我們現(xiàn)在不是正在向著紅太陽升起的地方大踏步地前進嗎?一切障礙都已經(jīng)被我們排除,你怎么就開始對我黨以及我黨所帶領(lǐng)的人民群眾們沒了信心呢?
我一番話,說得大冷一愣一愣地,滿臉冒汗,一個勁地說,這,這野人背媳婦兒咋就上升到革命事業(yè)的高度了呢?
我肚子里憋得都快抽筋了,卻還得裝得真跟那么回事似的,板著臉地接著思想教育,大冷同志,你的覺悟咋就這么差呢?現(xiàn)在,擺在我們的面前就是殘酷的敵我之間的矛盾。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敵人擁護的,我們就要反對。野人就是敵人,敵人就是野人,野人來了,我們就要與之抗衡,作斗爭,與其頑強到底,你怎么還能以僥幸心理期待用出賣同志來化解敵我矛盾呢?
聽我說得一道一道的,連老劉都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大冷這才發(fā)現(xiàn)我是在逗著他玩,氣呼呼地一甩胳膊,粗聲粗氣地哼哼,你們都是文化人!就我是個大老粗還不成!等會野人來了,別指望我救你!
我正要捂著嘴吃吃笑,卻突然聽到身后不遠處的甬道里傳來一陣長嘯。我一聽這動靜,嚇得臉頓時都白了,撒丫子就往前跑,邊跑邊說大冷,你看看,都是你這烏鴉嘴,說什么來什么!這下子,大家伙可都給你害慘了。大冷剛要張口說什么,甬道里的東西卻已經(jīng)竄到了背后,我一扭頭就對上那畜牲的眼睛,嚇得媽呀一聲大叫,一蹦老遠。
哪里是什么野人,動物園里見都沒有見過的物種!
這畜牲眼睛兇狠通紅,四爪牢牢地扣在地上,身披黑得發(fā)亮的粗礪毛發(fā),腦袋卻是雪白雪白得毫無雜毛。甬道通向大洞穴的洞口剛才已經(jīng)被阿凱他們封死了。這里機關(guān)奇妙,也不知道這畜牲是從哪里鉆出來的,速度居然如此神速,幾步便從剛才還不見身影一下子就躥到了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我跑得慢,一下子就落在了后面,那畜牲趕上我,前肢一掀,剛搭上我的肩膀,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咬下來,我被那一口惡臭熏得差點暈過去,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已經(jīng)完全傻掉了。大冷到底是當過兵的,反應(yīng)敏捷,一個猛地回身,把手中筒猛地往那排列整齊的獠牙間一塞。只見那野獸一甩腦袋,就聽幾聲金屬被嚼碎的聲響,手電筒的碎屑便攙和著那畜牲的口水落落嗖嗖地,紛紛往我臉上掉。我一看,傻了眼,那可是汽車壓過去都沒事的LED三防手電筒呀!大冷剛才說歸說,此刻還是趁著這空檔,拼了命地把腳都軟了的我往那畜牲爪外拖。拖了幾下,我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手腳并用連滾帶爬,頭也不回地跟著大冷往外鉆。可是那畜牲力氣大腳程快,幾下又趕上了我們,嗷地一聲鋼鐵般的爪子就壓住了大冷,可能是氣惱剛才大冷塞給它一個不好吃的玩藝兒,此刻要拿大冷開胃先。大冷是我們這里邊力氣最大的了,可是此刻居然也被壓得毫無抵抗力,臉漲了通紅地在地上亂扒拉手腳。我手中沒有東西,正要摘下身上的背包砸過去。還沒出手,卻見一個黑影打我這掠身而過,手中揮了個登山鎬沖著那畜牲的腦袋便狠狠地鑿了下去。
是何睿!
這登山鎬,便是方才我和何睿從余純順的包里翻出來的。前端預(yù)彎的設(shè)計便于持者揮動時將力量全部集中在鎬尖。這會,何睿這么使出吃奶的勁鑿了下去,那畜牲不皮開肉綻也要破上一個大口。怎料,卻聽“當”的一聲,何睿手中登山鎬居然被震得脫了手,掉在了地上。眾人一驚,這到底是什么怪物?身上披的皮毛難不成是金剛鉆作的?那怪物沒有受傷,卻被激怒了,呲了牙瞪著眼,一聲長嘯地要往何睿身上撲。
我心一緊,大喊,何睿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本來站我身后的阿凱沒有絲毫遲疑,在登山鎬掉落地上的瞬間,便立刻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拾起登山鎬,縱身一躍,再次往那畜牲身上鑿去。說巧不巧,那畜牲正好一昂頭,眼睛準準地正迎著那鎬尖撞了上去。一時間,血柱四濺,阿凱臉上噴了一身獸血,看上去有點猙獰恐怖。阿凱沒有遲疑,趁著它一只眼睛被傷,視覺受到阻礙的時候,猛地揮起鎬,又沖另一只眼睛狠狠地鑿了下去。那股子狠勁看得我背后起了一陣寒意。此時,那只獸已經(jīng)完全失了視力,痛得在甬道里四處沖撞,那大理石的墻在它的來回撞動下,出現(xiàn)了裂紋,一片片上好的大理石塊開始紛紛往下掉落,那兩側(cè)的墻壁居然也松動了幾許。
我記掛著何睿,剛要沖到他身邊,一抬眼卻看到阿凱手持登山鎬,緩緩地轉(zhuǎn)過頭來。臉上攙著血跡泥跡,臉上的表情格外駭人。只見他的眼睛使勁瞪得眼白都出來了,嘴唇毫無笑意地緩緩?fù)铣吨:喼本拖袼约簾o法控制面部肌肉一般,自動笑了起來。這樣的表情,就跟西藏羌姆儀式里的靈嘎鬼俑似的,要多猙獰有多猙獰。我呼吸一滯,眨了眨眼睛,再仔細一看,卻發(fā)現(xiàn)阿凱已經(jīng)表情正常地去扶大冷了。其他人忙著躲避發(fā)了狂的野獸,誰也沒有注意到剛才那一幕。
這時,我突然感到頭頂上有細小石塊簌簌地往下掉,再一仰頭,才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那野獸剛才那番橫沖直撞,甬道頂已經(jīng)被它震得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紋。再過一會,估計這甬道頂就要踏了。到時候,大家都要給埋在這里了。
還不快跑!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大家才像醒悟過來一般,撒腿便往甬道深處跑去。
跑了一段,就聽后面的野獸發(fā)出被甬道石塊壓在下面的凄厲的哮吼,摻雜在巨石砸落的轟隆聲,一陣一陣地,聽得人心驚膽戰(zhàn)。慌亂間,我也沒有顧得上細看,只覺得有人拉著我的手一路往前跑著。我跟著前面的背影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沒跑出幾步,甬道就豁然開朗,像進了一個巨大的榕樹根部一般,通道其間石頭盤終錯接,數(shù)個大小空隙連接去了不同的通道。墻壁上也再也看不見那些雪白亮眼的大理石了,四周一片黑暗。此時,身后的甬道塌方聲音已經(jīng)越來越巨大,轟隆聲震耳。再也顧不得細看,跟著那拽著我的手便鉆進了一個空隙,順著小道一路跑了下去。
進了小道,跑了許久,終于我腳下一個不穩(wěn),跌在了地上。那拉著我的人立刻停了下來,回身扶我,沒事吧?
我抬眼一看,立刻魂飛魄散!
這人是誰?!
眼前是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只見這個男子,二十多歲左右的模樣,中等身材,身著普通T恤牛仔褲,眼睛細長,四方臉盤,是那種丟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到的長相。我從來沒有見過此人,他卻像認識我一般,一臉關(guān)切地對我伸出手來。我哆哆嗦嗦地四下一看,發(fā)現(xiàn)別的人早就在剛才的混亂中跑散了。此刻這條小道里面只有我跟他兩個人了。眼前的人似乎完全沒有察覺我的異樣,一臉自然地把我從地上架了起來。他回頭望了望身后,說道,聽聲音,我們現(xiàn)在暫時是沒有危險了。
我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敢發(fā)問他的身份,生怕問了,眼前的人也是這洞里的什么怪物,只得往后縮了縮身子,貼著墻壁瑟瑟發(fā)抖。
他見我的表情,以為我想問的是那怪物,也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對面,張口道,剛才那東西叫食鐵獸,其實就是大熊貓。
大熊貓?
我一呆。也顧不上此人的古怪,滿腦子問號地全飄去大熊貓這三個字上去了。姐姐我雖然懶得出門,動物園不一定去過幾次,但,也不代表我就真的孤陋寡聞到?jīng)]有見過大熊貓呀!前段時間,中國說要送臺灣兩只大熊貓的事鬧得沸沸揚揚的,天天一打開電視,就能瞅見兩團黑白相間的肉球在草地上滾來滾去。再有一慷慨激昂的女記者往邊上一蹲,把話筒往大熊貓跟前一杵,好像要采訪大熊貓似的,那表情就跟文革時期,百貨商場里的售貨員似的,一臉使命感地開腔道,這就是民眾期待的兩只大熊貓云云。剛才那野獸除了毛色跟大熊貓有所類似之外,那兇狠噬人的樣子哪里像大熊貓了。
那人一笑,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般道,其實,那畜牲確實不叫大熊貓,熊貓只是它現(xiàn)在通俗的名稱。這是一頭真正的貔貅。
貔貅?
我又是一愣。以前倒是聽人說過,大熊貓的古稱叫做貔貅。司馬遷在《史記?五帝記》中記載:“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藝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虎,以與炎帝戰(zhàn)于阪泉之野,三戰(zhàn),然后得其志。”說的便是,黃帝馴養(yǎng)了眾多猛獸,利用包括貔貅等猛獸與炎帝在阪泉大戰(zhàn),并取得了勝利。所謂貔貅,貔為雄,貅為雌,故分開記載。史書中還提到,貔貅牙齒鋒利,性情兇狠,可食鋼鐵,故又稱做食鐵獸??墒牵搅宋鲿x時,人們發(fā)現(xiàn),古人誤以為熊貓生性兇狠,事實上,此獸性情溫和,只吃竹子,不傷害獵食其他動物。方以騶虞命名。這獸類性格上的前后巨大差異,只是簡單地被后人用一句“誤以為”帶過,總覺得實在有些牽強。
那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點點頭說,現(xiàn)在的大熊貓確實不算是貔貅。真正的貔貅,早在2500年前便已經(jīng)消失了,人們見此獸的顏色與貔貅相似,也是四肢潛行,便把這種性情溫和的野獸當作貔貅。事實上,這貔貅早已不在世間露面了。再準確點來說,應(yīng)該是它們已經(jīng)全部被人帶走了。
帶走了?
我又是一愣。只聽那人說,剛才會有貔貅出現(xiàn),想來也是被人養(yǎng)在這里守門的。
養(yǎng)來守門?
現(xiàn)在,我的腦子已經(jīng)完全轉(zhuǎn)不過來彎了。自打進了這個洞之后,我所接受到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此刻,我的腦子就跟光驅(qū)里轉(zhuǎn)瘋了的碟片,一邊高速旋轉(zhuǎn)一邊拼命發(fā)漲發(fā)熱:貔貅不是神話傳說里的上古神獸嗎?怎么還當真出現(xiàn)了?又是什么人能跟養(yǎng)門衛(wèi)似的在此處養(yǎng)了頭貔貅看門?所說的守門又是守什么門?難不成還當真寫起玄幻小說了,這個洞就是通往異世界的門,然后我許某某穿過此洞穴就會就此離開地球,進入某異世界,自此向修真之路邁進?這也太荒唐了吧!此時,見這人似乎對我并無敵意,而又知道不少東西,正想張口問問他這洞的事情,就聽到小道深處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抬眼,是何睿。
何睿見了我,也是松了口氣,快步走過,一把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道,怎么坐地上了?我看到何睿,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了,剛要開口跟他說那個陌生男子的事情,一扭身,那個人卻不見了蹤影。我神經(jīng)立刻繃了起來,人都嚇傻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跟何睿說了剛才的事情。何睿沉默了半天,也沒說什么,把身上的背包靠著墻壁一放,挨著我身邊坐下。我看他不作聲,心里有點疑惑,卻也不知道該問些什么,就百無聊賴地四處望著。這時我的目光掃到了他剛才放地上的包,我覺得很是眼熟,卻又有點奇怪,何睿背來的包是藍色的嗎?我瞇著眼睛又多瞅了兩眼,突然打了一個寒顫,那包不就是剛才阿凱伸手跟我要回去的那個包?這一發(fā)現(xiàn)讓我后背直冒冷汗,趕緊回頭去看何睿。
哪里還有什么何睿?那側(cè)面根本就是阿凱!
我受了驚嚇,終于放聲尖叫起來。突然又覺得身體的各個關(guān)節(jié)處傳來一陣陣劇烈疼痛,連續(xù)幾個小時的神經(jīng)高度緊張加饑餓勞累,我終于到了極限,一翻眼睛,沒有骨氣地昏過去了。
等我悠悠地轉(zhuǎn)醒過來??吹阶约哼€在剛才的小道里,只見何睿蹲在我面前,一臉慌張地在拍我的臉。我睜眼第一句便是,你是人,還是鬼?何睿被我這么一問,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一臉問號地問我怎么回事。我坐起了身,跟何睿說了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何睿卻說,剛才他來的時候什么都沒有看到,只看到我自己一個人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手腳扭曲到十分夸張的程度,他使了好大的勁才按住了我的四肢。何睿想了一下,猜測道,也許,你是中了那些糜螋的招,剛才你看到的,就是它們制造出來的幻覺。你們女孩子終究心思細膩敏感一些,也比較容易被這種東西所影響。我甩了甩胳膊,才發(fā)現(xiàn)身體各個關(guān)節(jié)果然痛得跟要裂開來似的。想來,如果何睿如果再遲來一步的話,我便是自己被自己給整骨折了。何睿扶著我往后面的墻上靠了靠說,老劉他們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們就先在這里等等他們吧。
我點點頭,想起一開始何睿拉著我不讓我跟在阿凱后面,又想起阿凱那背包的異樣感覺,我就跟何睿說了。何睿點點頭道,其實,我一開始不想讓你跟來,就是因為阿凱。只見何睿表情認真地說道,事實上,在沒來拉薩之前,我便認識阿凱了。在組織這次活動之前,阿凱便來找過我,他其實這次進墨脫是準備尋找香格里拉的。
香格里拉?
這個大名鼎鼎的地方誰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至今都沒人搞得清楚,這香格里拉到底在什么地方。事實上,第一個掀起香格里拉風的人是個老外,叫詹姆斯?希爾頓。這人其實也沒有什么名氣,直到寫了本小說叫《消失的地平線》,紅火了半邊天。那本書我也讀過,講的就是四個老外在戰(zhàn)時從南亞次大陸一個叫巴司庫的地方,被人劫往香格里拉藍月山谷的經(jīng)歷。小說中描寫的香格里拉人具有高智慧,高大的身材和不可思議的自然力量,而且至今仍從人們看不到的地方借助于一條名為"地之肚臍"的隱秘通道與世界進行溝通和聯(lián)系。最關(guān)鍵的是,小說里把香格里拉描繪成世界的大腦,并借助這個通道控制著世界。而這條"地之肚臍"的神秘通道,也是到達香格里拉王國的唯一途徑,是尋找香格里拉的關(guān)鍵。找到了地之肚臍,便找到了香格里拉。而且,據(jù)藏經(jīng)記載,香格里拉就隱藏在青藏高原深處的某個隱秘地方,整個王國被雙層雪山環(huán)抱,由八個成蓮花瓣狀的區(qū)域組成。從地理環(huán)境上來說,確實,墨脫縣應(yīng)該是最符合香格里拉的隱藏地了。如果從空中俯視墨脫,就會發(fā)現(xiàn)整個墨脫的形狀就跟一朵巨大的蓮花一般,它的花心就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今天的墨脫縣,而周圍皚皚群山便是一片片蓮花瓣。難怪阿凱會想要到墨脫來找線索呢。
可是,我忍不住打斷了何睿,那地方不是虛構(gòu)的嗎?現(xiàn)今的學(xué)者都證實了,現(xiàn)在中國境內(nèi)的香格里拉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香格里拉。后來人為了迎合旅游熱潮,吸引人潮,才把梅里雪山那附近的一塊地方定義為香格里拉。所謂的香格里拉根本就是那老外創(chuàng)造出來的一個精神國度,沒事拿來自我滿足精神娛樂一下的。就跟武陵人的桃花源一樣,只不過是外來的和尚比較會念經(jīng),桃花源沒有能走出國門面向世界,反倒讓一個香格里拉被外國人炒得沸沸揚揚的了。這阿凱怎么看也不像是大腦沒有發(fā)育完全的智障兒童,怎么就相信了這傳說,還這么確定香格里拉就在墨脫?莫不是他真的是有了什么確鑿的證據(jù)?
何睿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其實,阿凱已經(jīng)花了4年多的時間在尋找香格里拉上了。這幾年間,他來回進藏已經(jīng)不下十次了,有一日,阿凱突然來找我,告訴我,他有了香格里拉的線索。要我跟他一起進墨脫找香格里拉。這小子本來就是個油滑心機多的人,我總覺得他好像還對我隱瞞了什么,就沒有同意。哪知道,他卻在網(wǎng)上搞了一個徒步穿越墨脫,騙了其他的人進了墨脫。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一定要拉人進墨脫,怕他耍什么花招,為了阻止他,才一路跟來的。怎么想到,你也參加了這個活動。這一路上我也是在提防著他,剛才見到余純順的尸體才擋著你不讓你告訴他們,就是怕那小子使什么壞。當時在拉薩的時候,我就想警告你不要跟著進來,就是怕有什么危險,怎么知道,你這牛脾氣一點都沒有變,還是一路跟了過來。
我苦笑,要是早知道會發(fā)生現(xiàn)在這樣的事情,那是打死我也不會跟著進墨脫呀!聽何睿提到余純順的尸體,我才想起了他的日記本還在我的懷里,趕忙跟何睿要了手電筒,照著筆記本便讀了起來。
8月2日,晴
我很擔心羅布泊那邊的事情到底安排的怎樣了。不知是否一切都如我所開始計劃的一般那么順利。真的很感謝K,如果不是他,我也不可能就如此悄無聲息地來到這里。再次向上天祈禱,希望我能完成我的心愿,畢竟這也是k的心愿。我真的是拋棄了一切。希望我能活著到達那里。
8月6日,晴
在市鎮(zhèn),我真的很想買多一點東西帶走,畢竟這是我可以從這個世界上帶走的最后一點紀念品??粗切┐蟠笮⌒〉默斈岫?,我有種想哭的沖動。有時候,一個人的歸宿就是可以這么簡單。天氣真的很好。我的體力也很充沛,買了幾節(jié)電池,又補充了一些干糧。不知道,接下來的旅程,我的心會不會這么寧靜。在市鎮(zhèn),我看到了k安排來接應(yīng)我的人。他轉(zhuǎn)交給了我一把槍,并告訴我,k已經(jīng)如我們計劃的一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自由了,完全躲開了世人的目光。我對k心里充滿了感激,他放棄了生的權(quán)力,只為了支持我走到最后。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單純的舉動,這是一個進步,是一個追求。
8月9日,陰有雨
攀越一長約100米、寸草不生之陡坡,繞過又一處洪水沖塌路段,此處的險惡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段山崖下的奇遇。當時,我偶遇一個道長,這位道長一語道出了我的一件事,這是一件除了我自己以外,別人不可能知道的故事。
在此之前,我從未有過和道家中人深交的經(jīng)歷。這位道長,也同我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為何他說我的事猶如囊中取物?
我隱約感覺到,他對我似乎有某種“玄機”。
那山崖旁,我們就宇宙、人類、生命、社會等問題探討了1小時45分鐘。我們的談話簡明扼要,但容量很大。對于許多哲理,我們覺悟到的程度大同小異。
談話快結(jié)束時,他提到了我的“歸宿”,說,悟性如我這樣高的人,若能作些修煉則更好。
“你背的東西太多,今后會只需很少……”這是出家人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8月12日,有雨
雨霧中,我的鞋里全是泥,我的身上也濕透了。我已經(jīng)記不得是第幾次拍掉我手背上的螞蟥了。
此刻,我心懷著最初的目的,只是一個勁機械地邁動著腳步繼續(xù)往下走去。K最后的話是支持我的最后動力。他說,你一定要找到入口!
k,你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你放心地長眠于羅布泊吧。接下來,我余純順會繼續(xù)走下去的!我一定會找到的!
8月14日,晴
我終于在南迦巴瓦峰的腳下了。避開了峰下大本營的人們,趁著夜色上了山。我知道這么做很危險,但是,只有如此才能不驚動世人。
余純順這三個字已經(jīng)在這世界上死了。我不怕死亡,這幾年來,我與它日日相伴,已經(jīng)毫無恐懼。雖然不知道到底要走多久才能走進去,但是,我對自己的準備還是很有信心的。此刻,我孤注一擲,只能繼續(xù)下去。
8月15日,陰
山上氣壓明顯降低,我已感覺到大氣中供氧不足了。我唯有捂住胸口,并將嘴巴張大,朝著那空曠的山谷拼命地呼氣,吸氣,呼氣,吸氣。而那吸進的氣總不夠我用。最后,就連我的那已征戰(zhàn)了三年、跋涉過半個中國的雙腿,也僵直在坡上,再也無力向前挪動一步了。。。。。。
我的眼前,是一片巨大的昏暗。。。。。。!
這種極難受的感覺,一直持續(xù)了約一刻鐘,漸漸地,我緩過氣來了,心臟部位的難受也松弛了些,我開始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地獄的門前逼達了一番后,又很幸運地被趕了出來。
我看了一下海拔表,才到4000米的地方。我能走進入口嗎?
我不能失敗!
8月16日,陰
今日天氣干冷,沿途皆冰凍。已經(jīng)在山的里面走了一天了。卻還沒有找到入口,真的是計算失誤嗎?我必須找到入口!K已經(jīng)替我死了一次了。只能找到入口!必須找到入口!
8月17日,大雪
天刮起了風暴。風雪交加中,我已經(jīng)無法站穩(wěn)。帶的氧氣瓶也快用完,我呼吸變得十分困難。我扔掉了4節(jié)電池,望遠鏡,睡袋,撕掉了半本日記本以期來減輕重量。真的能夠找到入口嗎?
8月18日
終于找到了入口!我心中此刻充滿了欣喜!我最后望了一眼這個世界的天空,便毫不留戀地進了洞。
8月19日
在洞口休息了一整天。我知道,這在沒有食物缺乏水源的情況下是很不明智的作法。可是,必須做好充分的準備。我的胃繼續(xù)火燒般疼痛,并伴有輕微的感冒,昏昏沉沉地很想睡,我可以感覺到死神在我耳邊的呼吸。我很擔心這是高原反應(yīng)。
8月20日
在洞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天氣究竟怎樣??墒怯惺裁搓P(guān)系?從這一刻開始起,我便已經(jīng)不再屬于這個世界了。奇怪的是,進了洞,我的高原反應(yīng)似乎就完全消失了。除了身體有些酸脹,勞累之外,已經(jīng)完全沒有任何不適。這洞的奇妙讓我更加堅定了信念地往里潛行。
我的手表受了某種磁波的干擾,已經(jīng)完全無法辨識正常的時間與日期。洞中開始出現(xiàn)一些奇怪的吼叫,好像是某種野獸,又像是什么人在慘叫,卻始終不見任何東西出現(xiàn)。就這樣一直走著,也不知道這樣走了多久。根據(jù)手電筒的電源來判斷,已經(jīng)走了一天一夜了。我檢查了一下食物,還剩下四塊壓縮餅干和一瓶水。我又撕掉了一些日記本的空白頁,也扔掉了海拔表和兩副護目鏡。
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能在斷了水源和糧食之前找到真正的入口嗎?
怎么回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難道這個洞根本不是入口?那張圖中記載的獸物機關(guān)都一一出現(xiàn)了。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它們的位置。可是,依然沒有找到入口!難道,是那張圖錯了嗎?難道,是我本來就弄錯了!這里,根本就不是入口?
這么長時間在黑暗中摸索,我只找到了一個小盒子,里面的東西形狀古怪,雖然不知是用來做什么的,但是也許這是我此行的唯一所獲。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打開它,也許等到了下次休息的時候可以趁機打開看看。我現(xiàn)在開始擔心我會不會就死在此里。
不行!我不能死!最起碼還不是現(xiàn)在!
老天!我沒有辦法相信我的眼睛?。。。。?!他們怎么可以這樣!?。。。。?!
日記最后的幾頁紙字跡潦草凌亂,尤其是最后一行字,顯然是書寫的人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之后才寫下的??赐耆沼洠液秃晤2挥勺灾鞯貙σ暳艘谎?,很顯然,8月20日是余純順最后進洞的時間,而不是最后死亡的日期。而且,從這本日記,我知道了幾點很關(guān)鍵的東西。
第一,余純順并沒有死在羅布泊。有一個叫k的人因為某種原因代替了他死在了羅布泊上。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這個徒步探險家在所有的徒步旅行中留下了文字,卻獨獨少了羅布泊這次。因為,那次去羅布泊的人,根本就不是余純順!
第二,余純順是受了什么圖的指引,為了找一個入口才來到了這里。而這個入口很有可能便是阿凱也在尋找的香格里拉的入口。
第三,也是讓我心中不由地充滿希望地一點便是,從日記上來看,余純順很顯然不是從多雄拉山進入的這個洞,而是從南迦巴瓦峰這個與多雄拉山相連的山脈進的這個洞。
這么一說,便解釋得通為什么我們走了幾個小時的上坡路卻還沒有走到多雄拉山的山頂了。原來,我們根本就是走在南迦巴瓦峰的內(nèi)部,而不是我們一直以為的多雄拉山里。
多雄拉山海拔只有4200米海拔,而南迦巴瓦峰則海拔高達7782米。我們從多雄拉的山神洞的甬道進入,而那條甬便是在山體內(nèi)部連接兩座山的一條通道。一開始,我們時有下坡便是在不知不覺中下了多雄拉山走到了可以連接去南迦巴瓦峰地脈里,順著那條地脈又一路蜿蜒從里面攀上了南迦巴瓦峰。
只是,不知道這洞中有什么物質(zhì)存在,竟讓人一點也感覺不到高原反應(yīng)和缺氧的癥狀。除了覺得比較悶熱之外,便也沒有其他不適了。
我這么跟何睿說了,何睿卻良久沒有開腔,陷入了沉思。我一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何睿一定是在思考什么漏洞。說實話,雖然我下了這三點定論,可是我還是總覺得什么地方怪怪地,好像有什么東西沒有抓住,卻又說不上來的感覺。
我急著想聽何睿的話,便搖著他的臂膀,一個勁地催促他說出他的想法。
何睿凝視了那日記本很久,終于抬眼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聽見他張口緩緩地說:
這個寫日記的人,根本不是余純順。
我一時間呆住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問什么是好。
一直以來,都很確定的認為這個人便是余純順,就是因為日記本封面的那個名字。畢竟,有誰會在寫給自己看的日記本里面假裝自己是別人呢?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如果我們剛才在洞里看到的尸骨不是余純順的?那會是誰?又有什么人會在自己的日記本里假稱自己是他人的?
莫非這人被洞里的詭異氣氛嚇得神經(jīng)分裂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是誰了嗎?
可是又不太對!因為,很明顯,這個人是在進這個洞之前,就一口咬定自己是余純順了。
這時,我已經(jīng)腦子里一片混亂,思緒在腦海中紛紛擾擾地急速游竄,四處碰撞重組,我卻總也抓不住它們將它們理順。
何睿輕輕開口了,如果我沒有推斷錯的話,剛才我們看到的那句尸骨,也根本不是余純順的。我曾經(jīng)看過其他人在網(wǎng)上發(fā)的余純順遇難的經(jīng)歷和尸檢報告。余純順確實去了羅布泊。并且送行的有他的一干朋友,熟悉的人。怎么樣也不應(yīng)該會看不出是不是余純順本人吧。
我曾經(jīng)讀過一個叫彭戈俠的人寫的東西,他是當時參加余純順徒步羅布泊的第一線協(xié)助人員,跟余純順關(guān)系也很不錯,他在自己的文章中曾經(jīng)記載到,在11日,也就是余純順出發(fā)之后,他們也接著驅(qū)車在湖盆中追上了余純順。那時候檢查他的狀態(tài),還是良好的。之后他們驅(qū)車離開余純順,回大本營準備迎接余純順。誰知而到了12日,前進橋那里刮起了沙塵暴,自此便與余純順失去了聯(lián)絡(luò)。
我有點不服氣,打斷了何睿的話。有點異想天開地猜測,也許,那個k有什么易容術(shù)呢?或者,他根本就是去整容了呢?看這日記的主人寫得好像都是下了決心,一去不回頭的。說不定,那余純順就是趁著沙塵暴的時候偷偷溜出了羅布泊來到了這里呢?
說完這話,我自己也不由地臉一紅。因為,我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像是在寫奇幻小說了,這種事情,都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的。趁著沙漠里刮沙塵暴的時候,一個人徒步離開那里再偷偷人不知鬼不覺地溜回城市,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我自己也知道,余純順失蹤不到一天的時間,便有人開始出來尋找他的下落。再后來,整個羅布泊都是大批人馬在尋找余純順,還調(diào)用了空軍直升飛機。
在這樣的搜索情況下,能隱匿于沙漠而不為人所察覺,那簡直是神仙才能做到了。
果然,何?;貞?yīng)道,余純順確實死在羅布泊了,整個人也是就地安葬在羅布泊的。他們在18日于羅布泊西北部找到了余純順的尸體。當人們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頭東腳西仰面躺著,頭部腫脹,五官也失去了比例。頭發(fā)就象浸泡在水里一樣,胡須也是濕的。腐敗水泡及腐敗靜脈網(wǎng)布滿了全身,手指干燥,尸體上許多的蠅蛆。
經(jīng)專家解剖后判定,系在高溫環(huán)境下缺水而引起急性脫水,全身衰竭而死亡?,F(xiàn)場人員也曾經(jīng)勘查了尸體周圍的足跡,與死者所穿球鞋進行了比對,系余純順本人所留。
后來,工作人員也仔細對比了數(shù)據(jù)路線,分析是余純順在11日后,在一個T字路口應(yīng)向右拐西行,卻徑直往南偏東方向走了,顯然他在判斷方向上產(chǎn)生了致命的失誤。而且,在最后的有一個細節(jié)讓我有點疑惑,那便是,97年的5月,此人再次進羅布泊,給余純順上墳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有人盜墓。
盜墓?
我扶著額頭有點想不明白了。如果是什么古代墓穴,有人盜墓偷點明器出來賣倒還可以理解,可是,余純順不過是個徒步探險家,余純順墓上的墓碑上也是寫得明明白白,這是個現(xiàn)代墓。更何況,下葬的時候,除了他隨身帶的睡墊,身上穿的T恤還有背包等類的東西之外,哪里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值得盜的呀。那么又有什么人這么無聊,會深入沙漠里這么遠,就為扒開一個毫無內(nèi)容的墓?
何睿確定地點了點頭,又伸手拿過我手上的日記本,指了指其中一頁對我說,而且,這個日記本也是有漏洞的。我曾經(jīng)讀過余純順的日記,他的文筆與這本日記里的文風完全不相同。余純順的日記,已經(jīng)有了散文之風,讀起來就像在讀故事一樣。而這本日記的文字簡單明了,情緒也是十分激動。
另外,這人好像是一直在為自己打氣一般,自己鼓勵自己繼續(xù)下去??墒牵@在余純順的任何一篇日記里都是找不到的。因為,對于一個已經(jīng)在險境走了8年,時時刻刻都面對著死神的人,早已經(jīng)對自己充滿了信心,無所疑惑。
此人在日記中一直提到自己的過去,明里暗里地在提到自己是余純順,還在日記本的第一頁寫上如此大的余純順三個字。這簡直就像在到處告示別人,強調(diào)我是余純順一樣。
我也想到了這點,不由地皺著眉,心中滿是不解,為什么呢?這本日記如果他不發(fā)表,就不會被人看到。他又為何一定要浪費時間在這本日記上強調(diào)我是余純順呢?
何睿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迅速翻去了最后一頁。他說,最重要的是,你來讀讀這一句。
我順著何睿的手指讀了起來:“我又撕掉了一些日記本的空白頁,也扔掉了海拔表和兩副護目鏡。。。。一些空白頁。。。海拔表和護目鏡。。?!?/p>
我突然渾身一顫!
兩副護目鏡???!
確實,作為一個驢子門外漢的我都知道,在外面行走,除了必要的裝備,背包的重量是能簡則簡,越輕越好。就算多帶一樣不必要的東西,都是要考慮再三的。這樣才會避免消耗不必要的體力,像我這樣什么睫毛膏,發(fā)蠟都戴上的人,一看就是出來跟旅行團的小旗走的。像余純順這樣走了8年的人,不對,就算不是余純順,隨便什么其它有點戶外常識的人都不會帶兩幅護目鏡來占用自己背包的空間與重量。多一副護目鏡雖然不算多重,也不會占了多大的地方,可是,會帶著這件事本來就讓人覺得奇怪了。
“還有這里?!焙晤S贮c了點倒數(shù)第二段。
“但是也許這是我此行的唯一所獲。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打開它,也許等到了下次休息的時候可以趁機打開看看。。?!蔽也[著眼睛,有些奇怪地自語道,奇了,有時間慢悠悠地寫日記,沒時間打開盒子?
何睿搖搖頭糾正我,不是沒有時間,是沒有機會!
沒有機會?我有點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彎了。怎么開個盒子還要機會?難不成要等天上出了九個太陽,山澗水倒流,天象大變正應(yīng)了天時地利人和,才能打開這盒子看看里面的東西?
突然,我腦中靈光一閃,遲疑了好久,費了半天的勁才從嘴唇里擠了出來兩個字,因為。。。。因為。。。。
因為,跟著這寫日記的人進洞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雖然早已知道這個答案,可是這話自何睿嘴里說了出來,我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何睿沒有理我,接著我的話繼續(xù)說了下去,這個人因為某種原因要假扮余純順和人一起同行。所以,并不是他帶了兩副護目鏡,而是扔了兩副護目鏡,其中一副應(yīng)該是另一個人的。并且,此人在洞中因為某種機緣得到了一個小盒子,出于某種原因,此人并不想讓另一個人知道這盒子的內(nèi)容,甚至連盒子的存在也不想讓他知道。因為一直攜伴而行,自然也就無法在那人面前打開盒子。而且,何睿頓了一頓到,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人還從這里逃了出去。此人出去之后,可能也開始質(zhì)疑洞中人的身份,所以,為了才去了羅布泊,盜了余純順的墓。
這時,我才想起了什么,拽了拽何睿的袖子道,那個小盒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你快點打開來看看。說不定,有什么線索呢。何睿點了點頭,從包里掏出那個小盒子。
那是個做工精致的金屬盒子,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頗有重量。讓我看了立刻就愛不釋手。盒子的表面雕刻著各種抽象的人體姿態(tài),人像描繪多采用的是象形筆法,注重人的姿態(tài)的勾勒,每個人都只是簡練幾筆,看上去更象是遠古時期的圖騰。這些人以不同的姿態(tài),眾星捧月般圍繞在盒蓋正中央的一朵蓮花。和盒子表面的人像不同,這蓮花更多的是使用寫實手法,運用非??拷F(xiàn)代美術(shù)學(xué)里面的陰影雕刻法,使得整朵蓮花看上去微微綻開,枝瓣分明,如同活了一般。盒子底是一朵正好有人掌大小的蓮花,緊緊細密地包裹住了底座,放在手心里,剛剛可以一手包住底部。
盒子沒有上鎖,我站在一邊拿著手電筒幫何睿照明。何睿則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抬起了盒子上的袢扣。令人吃驚的是,盒子居然很輕易地就被打開了。一打開盒子,我就迫不及待地把腦袋湊上去,探頭往盒子里面看,卻發(fā)現(xiàn),里面躺著的只是一把看上去很舊的銅鎖。鎖檔為張著口的獸頭,鎖身裝有五個圓形轉(zhuǎn)輪,每個轉(zhuǎn)輪上各有6個符號,那些符號像是某種文字,卻是我見也沒有見過的。
眾所周知,中國的文字屬于象形文字。而象形字又來自于圖畫文字,這是一種非常原始的造字方法。因為其簡單方便,也是各古老文明在初始都會運用在其文化中。最開始是由描繪簡單的圖畫開始,隨著時代逐步變遷,人類發(fā)展,文字的圖畫性質(zhì)減弱,象征性質(zhì)增強,漸漸演變成表意文字。
與象形文字不同,象形文字無法準確的表達抽象的事物和一些實體事物。而表意文字,則就以象形字作基礎(chǔ),拼合、減省或增刪象征性符號來形成新的文字。我們現(xiàn)在所用的漢字已經(jīng)脫離了最初的象形文字階段,演變成了表意文字,但也還是保留了初始的象形文字的特征。
可是這個鎖上面的字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這種符號看上去并不像是任何一種象形文字或是表意文字,更不像是兩種文字間的過渡。這是一種更加簡練,已經(jīng)完全擺脫了象形的文字。
我好奇地把鎖拿了出來放在手上把玩,我隨意地轉(zhuǎn)動著那些轉(zhuǎn)輪,只聽見那些輪子在我手里隨著轉(zhuǎn)動發(fā)出碦碦啦啦的聲響,此刻在這空蕩深黑的小道間顯得格外的刺耳,聲音清晰地在道間一去數(shù)米,傳送甚遠。我轉(zhuǎn)了幾圈之后,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特別,想來這把鎖便像現(xiàn)代的密碼鎖一般,需要對上一串正確的符號方能打開。我轉(zhuǎn)了幾圈便覺得無趣,便給何睿拿去放在手里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