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飯:AI能否成為作家
我期望未來AI能寫出我愛看的、符合我審美情趣的作品。
我們似乎生活在小說的黃昏。身處時代中的文學青年不禁傷感。何以解憂,唯有刷短視頻。
最近華東師大傳播學院的王峰教授帶領自己的團隊借助AI完成了百萬字的小說《天命使徒》。好得很,按照AI不食人間煙火的特性,它可以避免老病死,小說似乎因此可以永生。哪怕??菔癄€,地球毀滅。如果說魯迅先生棄醫(yī)從文,在這個角度,王峰教授和他的團隊可以算救死扶傷,棄文從醫(yī)。但AI真的可以成為作家嗎?不少人是有疑問的。
我是赫伊津哈的讀者。《游戲的人》在麗娃河畔曾一筆一畫構建了我人生觀的一部分。文學寫作這個行為本身就是個游戲——赫伊津哈會同意我的觀點。擁有游戲性是讓我投身寫作的重要原因。華東師大有個作家群,我忝列其中與有榮焉。現在這個作家群里多了一位成員,我有個建議——我們要為這位新朋友取一個筆名。《這個男人來自地球》的主人公奧德曼,來源于音譯old man。但意譯的話是指“古老的人”。如果未來依舊可以被今天的我們所想象,那這位作家的筆名就叫奧德曼吧,作為奧特曼的兄弟——如果寫小說的作家AI有個筆名,我會覺得這件事更有意思。然而,問題可能就出在這里。
每一個筆名都是一個特殊的容器。如果AI能寫作品,不同的AI能寫出不同的作品來滿足不同人群的審美和思維訓練的需求嗎?比如我期望未來AI能寫出我愛看的符合我審美情趣的作品。文學和其他樣式的藝術一樣,重要的價值就在于審美的快感和思維的樂趣——或者說啟發(fā)性。布拉德·皮特演過一個電影《巴別塔》,意思是人與人之間,種族與種族之間,無法徹底有效溝通。理解與溝通是文學的母題,也是天職,同時還是小說作者力圖與讀者達成的目標。好的作品經過了時間檢驗,其檢驗過程就是在每一條人生必經之路上,在情感和理性的考驗之中,給予讀者共鳴與合唱。那么AI小說讓讀者共鳴與合唱,目前來看可能就是個難點。因為AI大量抓取了過去人們的經驗和輸出,但不是個體化的——這導致它在趣味性上永遠無法獨立發(fā)展。比如,倫理正確恰恰是這個時代文學的某種困境,AI能總結出文本的主要觀點和事實,但我們期待的是“認知障礙和信息不足的對抗性閱讀”。AI如果做不到對用戶認知模型和知識結構的掌握,那它的提煉基本上打動不了讀者。小說有趣味性且風格化。村上春樹和海明威、馬爾克斯,乃至余華王小波,并不能贏取一切讀者。金庸和瓊瑤擁有大量讀者,但依然只是某一種文學。
在這個角度上來說,AI像一位生活經驗很豐富的山里的老人,同時在某些時候還像一個城市里的少年。讀者通常的期待是AI能創(chuàng)作出某種以刻骨銘心的姿態(tài)參與進個體生命的故事,這個故事能以一種特殊儲存的形式留在了一個人的生命里永遠無法抹去——耳帝說過好的作品像是穿越了十幾年的光景又點亮連通了當下的恍惚而補全了記憶的地圖,那里面切切實實地飽含著生活與成長、經歷與愛的所有的屬于一個人的歷史。
我期待AI快點寫出這樣的作品來。容易理解的是,當作家畢竟辛苦,當讀者是最幸福的。(小飯)